《受益人》:真誠最廉價,真誠也最有力量

《受益人》是部好電影,它的好在於:從複雜的世界裡,拎出一條線索,讓觀眾對人性、對世界有更深刻的理解。


這條線索就是:人世間的真誠。就像作家馮驥才在傷痕文學《高女人和他的矮丈夫》裡邊寫的:“真誠最廉價,相信真誠就意味著否定這世界上的一切”。

  • 嶽淼淼的幸運:相信真誠,打敗世界的殘酷

《受益人》的女主嶽淼淼由柳巖扮演,這個角色很出彩,達到了柳巖演藝事業的巔峰。

《受益人》:真誠最廉價,真誠也最有力量

精彩的地方在於:憑“事業線”大紅大紫的柳巖,一改往日“特型演員”的調性,不再走性感、女神路線,而是演了一個外殼堅硬內心柔軟的底層網紅。

柳巖的演技稱不上大破大立脫胎換骨,但對於這個角色,她足夠合適。電影角色嶽淼淼簡直就是為柳巖量身定做:出身一般,來到大城市打拼,為了在演藝圈博得一席之地拼命獻媚,最終“遭了蠻多罪,上了蠻多當”。

這個瞬間,柳巖和嶽淼淼重合了:來自湖南,先廣漂,再北漂,今年38歲,全都是柳巖自己的經歷。

嶽淼淼出身貧寒、生活艱辛、人生足夠不幸,更加不幸的是:她原本以為遇到了“一生一世一心人”,這個人內心深處上卻只想騙走她為數不多有價值的東西——她的命。

但嶽淼淼又是幸運的:一旦有人攻破了她的外殼,走入了她柔軟的內心,她就義無反顧飛蛾撲火。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個臨界點,超過這個臨界點,人就會變成另一個自己,嶽淼淼的臨界點就是安全感。一旦給她足夠安全感,她就進入了一種真誠的、天真的狀態——毫無保留獻出自己,沒心沒肺迷信美好。

《受益人》:真誠最廉價,真誠也最有力量

所以,在電影中吳海模仿她的筆跡籤保險合同她“看不到”,吳海向她坦白“殺妻騙保”企圖她“聽不到”,甚至於吳海和鍾振江在“絕命河畔”詭異地相遇,她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不過,也正是這種真誠救了她,“心誠則靈”,正是因為真誠才激發了吳海內心的善良。她與吳海,最後也算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戲裡戲外,嶽淼淼與柳巖再度重合,雖然經歷了大起大落,經歷了世俗的偏見和惡俗消費,但柳巖一直相信真誠,相信友情,所以圈裡才會有“有一種友情叫大鵬和柳巖”的傳說。

也有人說岳淼淼是天真,“人生在世,最怕遇到天真的人,因為天真最難回報”。這與我提煉的“真誠”並不矛盾,嶽淼淼外在的天真,正是“真誠”的外化,只有真誠才能面對一切都天真。

老話說“好人有好報”,表現在影視作品裡,則是“真誠有好報”。不管是《天下無賊》裡的傻根,還是《盲井》裡的元鳳鳴,他們都依靠真誠感化這個世界,化世界的殘酷為繞指柔。

  • 吳海的不幸:老實人毀滅真誠

《受益人》裡的吳海由大鵬飾演,這也是大鵬演藝生涯的巔峰。什麼叫“毀容”式演技?這就是。

《受益人》:真誠最廉價,真誠也最有力量

大鵬的演藝生涯起步於《屌絲男士》,“屌絲男士”是什麼樣的角色?那是一個人在囧途,卻時刻保持底層的狡黠的角色。之後的好幾部電影,狡黠、小聰明一直是寫在大鵬臉上的符合,直到這次完全改變。

吳海的臉上寫滿無奈,他是一個無力卻拼盡全力的父親,是一個沒有選擇沒有尊嚴沒有善惡的老實人。

《受益人》:真誠最廉價,真誠也最有力量

就如錢鍾書所說“老實人惡毒,就像飯裡的砂礫,出骨魚刺裡未淨的刺,給人一種不期而至的傷害”。吳海的惡毒,深刻地展示了世界的殘酷。你永遠想不到一個外表老實、表情木訥、駝背聳肩的軀體後面,藏著怎樣的兇險。

吳海是不幸的:被生活逼到牆角退無可退,還要迎接四面八方來的拳腳。但他更大的不幸在於:他要去殘忍地毀滅真誠,那大概是他曾經也擁有的一種美德。

曾經善良過的人去毀滅善良,這比惡棍習慣性地去作惡,更加煎熬。著名導演馬丁·麥克唐納(也是《三塊廣告牌》的導演)在電影《殺手沒有假期》裡也表達了這個意思:良心未泯的殺手誤殺了小孩,之後內心遭受巨大煎熬……

從這點看,大鵬飾演的吳海是全片最不幸的人,既使最後獲得了原諒,但誰知道他內心經歷了怎樣的煎熬,什麼時候他才能放下這種煎熬?

  • 真誠最廉價,真誠也最無往不利

為什麼說真誠廉價?因為:在《受益人》塑造的那個世界裡,真誠一文不值,甚至與貧窮、苦痛形影不離。

反而是毫無道德、毫無底線的惡棍鍾振江處處得利,這反映了影片創作者的悲觀主義傾向。

《受益人》:真誠最廉價,真誠也最有力量

據說,有一版劇本的結尾是:嶽淼淼真的死了,之後吳海陷入了無盡的悔恨、自責,以及自我救贖中。如果是這樣,那電影中的這個世界就太黑暗了。

好在:主創團隊經過不斷地修正,給了電影一個更光明的結局。真誠有好報,相信真誠的惡人也終獲救贖。

有人說這是影片不嚴謹、想當然的地方,是敗筆,但我覺得:這恰恰是電影高明的地方。羅曼羅蘭說,生活中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世界殘酷的一面已經足夠多了,我們需要文藝創作者給我們帶來一絲光明和希望。


這也是甯浩和他的“壞猴子”一直以來秉持的觀念:光明和希望。路陽的《繡春刀》系列;文牧野的《我不是藥神》;加上申奧導演的這部《受益人》,都在結尾給人留下光明和希望。從這個角度看,甯浩和他扶持的導演們,都是生活中真正的英雄主義——認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

《受益人》:真誠最廉價,真誠也最有力量

我敬佩他們,並且熱愛這種溫暖。

  • 這部電影的命運:真誠沒有打敗殘酷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這樣一部電影,卻沒有成為爆款,不僅電影評分節節敗退,票房也很可能成為“壞猴子”迄今以來的最差。

但我對這種情況表示理解和接受,有太多的人不願意相信,或者說不敢接受電影裡給出的美好。但這並不代表世界就是灰色的,相反,世界總有一抹綠意、一抹暖色。

導演申奧、甯浩,演員大鵬、柳巖等,他們通過真誠而努力的創作,帶給觀眾不一樣的思考方向,同時他們懷著對世界的熱愛和樂觀,表達了溫暖的主題,這就是藝術創作者真誠的表現。因此,我強烈推薦《受益人》

說會回到馮驥才的《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這篇討論真誠和人性的作品,最後一句是:“這時,人們有種奇妙的感覺,覺得那傘下好象有長長一塊空間,空空的,世界上任什麼東西也填補不上。”

作家的意思很明確: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永遠也沒有什麼可以填補,但好在:還有人(書中的矮丈夫)在死心塌地去填補那塊失去。

從這個角度看,要感謝《受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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