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師範大學教授:走向國際的中國孩子最需要這樣的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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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點

升學競爭乃至人才培養中,價值觀的塑造,常被放在不重要的位置,甚至被忽略。

今年轟動一時的美國男孩哈佛offer被撤一事,卻印證了“價值觀匹配”在美國名校眼中的重要性。

中國學生該如何塑造立足世界的價值觀?

來自北京師範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院的滕珺教授認為,老師和家長要循序漸進,幫助學生建立“三個層級”的價值觀體系。

文丨陸以沁 編丨Jennifer

今年六月,一名美國少年,因十六歲時和朋友涉嫌種族歧視的聊天記錄曝光而被哈佛撤銷錄取一事,在美國社交網絡上引發了軒然大波。(點擊閱讀:18歲男孩哈佛Offer被撤銷,“價值觀”在名校眼中有多重要?)

外灘君也收到了很多讀者對這件事的觀點。 有人力挺哈佛,認為這件事上,哈佛堅持了自己的價值立場。

也有人站男孩,覺得既然男孩在其後的經歷中已經改變了自己,也誠懇道歉,學校應該給予學生成長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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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撤銷哈佛offer的男孩 Kyle

雖然網絡上種種聲音各執一詞,一時間似乎難以決出勝負,但有件事逐漸變得明晰起來,那就是:美國名校有自己的價值取向,錄取學生也會衡量彼此價值觀是否匹配。

在這場風波之前,提及頂尖名校的錄取,家長更加看重的是學術成績,活動含金量等明顯可以衡量的事情,而價值取向的份量,可能還沉於深水之下。

而現在,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不能忽視價值觀的教育。

早在2016年的一次國際教育高峰論壇上,北京師範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院副院長滕珺教授,就強調了價值觀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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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珺教授

圖片來自新學說

她分享了自己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授課時發生的一個小故事。

當時是課前休息時間,她和學生聊天時問:“你們覺得哥大好不好啊?好在哪裡?”其中一位學生的回答給滕珺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說,他本科就讀的大學在美國也是一所不錯的公立學校,那裡的同學最關心的問題是“畢業後如何找份好工作”

但到了哥大,大家更多討論的是“如何通過教育讓世界變得更好”

這其實就是不同大學,給學生創造的價值觀氛圍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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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個好工作是剛需,這無可厚非,但像哥大學生這樣為他人考慮的價值觀其實和找工作並不衝突,甚至是互促的關係。

對那些想要進入世界名校學習的孩子,作為未來的頂尖人才,是否具有全球視角下,不只為自己,還要為一個群體、甚至為全人類思考問題的格局,顯然是有必要的。

即便不考慮錄取,價值觀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求學、工作、交友,每個重要選擇的背後都浸透著價值觀的影響。

那麼,生活在當今中國的孩子,究竟應該建立怎樣的價值觀?家長和學校可以如何幫助孩子建立自己的價值體系?中國孩子要立足世界,最關鍵的核心是什麼?就這些問題,外灘君請教了滕珺教授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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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師範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院副院長

滕珺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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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三個層級的金字塔型價值觀

著名的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將人類的需求分為了五個層次,從低到高分別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

而在滕珺看來,價值觀也是一個“金字塔”,它一共有

三層。

第一層,也是最需要被夯實的一層,是人類共通的、最基本的價值觀。例如,善良、勇敢、真誠等。

第二層是群體性價值觀。往大處說,可以是不同國家的人所持有的集體性觀念。往小處說,可以是自己所在的群體秉持的價值觀。

第三層才是個性化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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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有人會覺得,這些理論過於宏觀,容易陷入空洞說教。然而,滕珺覺得,到處都是教育的時機。

例如在她的師門研討會上,滕珺很注重價值觀的培養方式

她給學生定了一條基本規則:在做點評的時候,一定要說一點好的,也要想方設法挑出點毛病。

這是對思維的基本訓練,同時,也讓學生去學會如何面對和自己觀點不一致的聲音。

另一方面,她強調學生還要有基於事實的分析和判斷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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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的數據顯示,利用基於圖像識別和深度學習的核心技術,科大訊飛的肺癌平均檢出率已達到94.1.%。

事實上,無論這個數據多麼接近100%,患者還是會堅持把片子拿給主任大夫看。

因為主任大夫不僅會看片子,還能根據自身經驗進行綜合的分析和判斷。因此,AI.替代醫生並沒有那麼容易。

以上方法似乎聽上去並不難,但事實上,價值觀的建立要遠比想象中複雜得多。

梁文道就曾在一檔節目中提到,他收到過很多年輕人的來信,都表達了“我發現很難選擇價值觀”這樣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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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這個問題,滕珺笑言不用太過擔憂。因為價值觀的建立本身就需要一個碰撞、思考、沉澱的過程。感到困惑是正常的,重要的是“我得想想這個問題”的意識自覺。

“就像泥罈子裡的水一樣,看起來很清澈,但不攪動的時候它不是真清。攪動完了,它再沉澱下去。你就會發現,這個東西是我真的想要的,你就很堅定自己的立場。”滕珺比喻道。

她給自己的本科生布置了一個任務。四年大學,回答三個問題:你是誰?你要過什麼樣的生活?你要對這個社會有什麼貢獻?

滕珺希望能夠通過這種方式,讓學生持續不斷地思考這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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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養價值觀,

家長和老師先要想清楚

在過去的中國教育中,家長、老師的權威可能是被過分強調的。

如今,越來越多的家長和教育從業者都知道了要尊重兒童,走進兒童的世界,但卻發現很難把握那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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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幼兒園裡,一個孩子坐在那切黃瓜已經切了20分鐘,老師是否應該打斷他,讓他進行下一個活動,還是等他自己切夠了停下來呢?不同的價值觀,就會導致不同的做法。

還有,“尊重孩子”是否就意味著孩子想做什麼就讓他做什麼。他的任何行為,哪怕影響了他人,也要幫孩子找理由,做各種解釋呢?

滕珺認為,出現各種困擾的一大原因是,大家誤把“以兒童發展為中心”等同為“以兒童為中心”。

“在低幼階段,家長和老師需要以兒童發展為中心。意思是,在關注理解兒童的同時,也要知道兒童下一個發展的階段和目標是什麼。一定不會是放任不管,而是要適當地引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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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作用,那就是對兒童進行社會化的規訓。

低齡期的孩子,正是價值觀剛剛開始萌芽的時候,需要父母、老師埋下人類社會所共同倡導的核心價值觀的種子,也就是最重要的第一層級的價值觀。

當孩子進入了中學階段或青春期,家長往往會有一種無力感,覺得自己能做的事情好像不多了,或者和孩子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激烈。

這段時期其實也是孩子價值觀的一個形成期,它還不穩定,需要孩子在實際生活中把它一點一點打磨成自己堅定的核心。

因此,滕珺建議,針對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要給他們自己成長的一些機會,適當地放手。孩子會在他的空間裡,形成屬於他自身的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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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青春期的孩子,其實都知道父母是為他好,他需要的可能也只是父母的一句“我懂你”。

當然,觸及底線的事情,家長必須做到零容忍。另外,家長還可以在相對外圍的地方設一個“保護膜”,給孩子傳達一些積極、正向的信息。

談及學校的價值觀教育,滕珺認為,它不是一個獨立於學校日常教學生活之外的東西,它應該貫穿在科目、課堂教學或學校活動中。

滕珺曾指導天津的一位老師開展一堂主題為“你會問好嗎?”的國際理解課。

一開始,整堂課更像是介紹世界各國問好方式的知識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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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在滕珺的指導下,老師設置了一個全球化環境下的矛盾衝突點——非洲部落“親腳丫子”的習俗,給學生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如果你去這個部落旅遊,和這個部落裡的居民問好時,你親不親他的腳丫子呢?

學生們討論的過程中就會產生這樣的疑問:不親是不是就不尊重對方了呢?但是違背自己的想法去親,自己也不舒服。那怎麼辦?

老師就可以引導學生:能不能雙方一起溝通商量,親手行不行?

在這個過程中,平等、尊重不同文化的價值觀其實也就包含在內了。而且這樣的內容和形式,會讓孩子有更加直接的體會。

滕珺表示,價值觀不像知識,教了就會了,價值觀的改變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但是老師需要有這樣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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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國際的中國孩子,

最需要這樣的價值觀

滕珺在兩週前的新學說國際學校發展大會上分享了她最新的研究成果,放出了這樣一張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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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科”課程開設學段

綠框:未開設/藍框:部分年級開設/黃框:全部年級開設

這是她和她的團隊完成的研究報告的一部分,顯示了

語文、歷史和道德與法制三門課程在小學、初中、高中階段的開設情況。

這個研究項目今年3月啟動,她的團隊,在全國各地採集了128份問卷,有效數據104份。同時,她們還在北京、上海、廣州和重慶走訪了不同類型的國際或雙語學校。

圖中的調查數據令人震驚。

無論是“三科”中的哪一科,在三個學段中均存在未開設的情況,並且都不是個例。在高中階段,甚至有接近一半的學校,未開設語文課;超過三分之一的學校,未開設歷史課。

由此可見,中國還有很多學校沒有意識到文化身份認同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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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學校雖然是國際或雙語學校,但其中大量培養的仍是中國公民。一箇中國人,如果不熟悉中國的語言、中國的歷史,他談何在這個世界上立足?”滕珺感到非常擔憂。

這些年,的確有越來越多的學校意識到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性,比如開設了茶藝課、陶藝課、書法課等,這是好的現象。

但滕珺強調,傳統文化不等於文化傳統,更不等於國家認同,這是三件事。

滕珺拿很多學校都開設的陶藝課舉例,比如老師可以讓孩子們做一個杯子,刻上寫給爸爸媽媽的話,作為禮物送給他們。這就是一個從傳統文化到文化傳統的過渡。

“為什麼很多傳統文化留存不下來,因為它不能回應今天這個時代。所以當我們要做傳統文化傳承教育的時候,要解決的一個重要問題就是,如何讓這些傳統文化,在當代社會中具有意義和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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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即使做到了傳統文化到文化傳統的轉變,文化傳統也不等同於國家認同。這其實就是前文提及的第二層級的價值觀。

談及這個問題,滕珺分享了她在柬埔寨遇到的一個青年的故事。

這個青年出生在柬埔寨的窮山溝裡。有多窮?用他的自己話說,小時候連條褲子都穿不起,兄弟幾個得輪著穿褲子出門。出來以後,他半工半讀,養活自己,還自學了中文和英語。

當時,這個青年說,過兩天他就不做兼職了,要參與一些政治宣傳活動,支持自己選擇的政黨。

滕珺非常驚訝:你自己飯都吃不飽,還去參與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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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說:這個關係到他們這一代人和整個國家未來的發展前途。

滕珺說,當時她肅然起敬。“這個青年也就二十歲出頭,其貌不揚,但是他說完這番話後,太陽的餘暉照在他身上,我突然就覺得這個青年特別偉大。”

誠然,關於年輕人是否關係社會,心繫國家的問題很難一概而論,但滕珺認為,至少青年人不能只關心自己的生活,成為精緻的利己主義者,而是要更多地為周圍的群體乃至整個社會、國家和世界作出更積極的貢獻。

這可能的確是中國教育改革過程中,需要進一步加強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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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有越來越多的孩子走向國際舞臺,滕珺很想告訴這些孩子:“一個人到了國外,外語再好,如果對自己的民族和國家身份沒有認同,不尊重自己的文化,再怎麼努力也得不到當地人的尊重。

當然,用合適的、對方聽得懂的思維方式去和他人對話和溝通,是更加積極可取的方式。”

*感謝新學說提供採訪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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