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文|沈俊峰|李培禹|華靜|劍鈞|凍鳳秋
這個春天
週末散文五人行沒有出行
這個春天的深夜
我們被一場疫情驚醒
武漢我們沒有親人
我們的心依然沉重
這個春天
閉門問春
我們註定要銘記
屏住呼吸
久久凝望一座遠方的城市
天地蒼茫
我們在別樣的堅守中沉思
閉門問春
沈俊峰
這個春節，太憋屈了。像一隻老鼠躲在洞裡，哪兒都不能去，買幾棵新鮮黃心菜，也得戴上口罩、夾著尾巴來去匆匆。窩在家裡刷手機，看武漢輻射全國，痛楚哀哀，一顆心始終泡在陰雨裡。不出家門，才是最好，這樣的日子真是一種煎熬。想買一掛能繞地球三圈的鞭炮，炸它個三天三夜，以硝煙和脆響驅除這陰晦病毒，可是買不到，買到了也無處燃放。想放聲狼嚎，噴吐心霾，又怕吵到鴿子籠似的上下左右，張著嘴卻啞了嗓子。想哭一場，讓淚水帶走陰暗和沉重，卻空洞雙目，無淚可流。想惡狠狠罵一句粗話，卻不知道究竟該罵誰。握緊拳頭，想揍死那些斷子絕孫的幽靈，可打在空中找不到對手，擊在冰寒堅硬的牆上，自己倒痛得呲牙咧嘴，直吸涼氣。亂花迷眼的日子，心中聚集起來的那一座溫暖的塔，一點一點地坍塌，碎成一攤，讓人絕望。誰能告訴我，這一切的因果？
短短十七年，大自然就教訓了我們兩次，非典和新型冠狀病毒肺炎。靜默仁慈的大自然，想必已是忍無可忍才果斷出手的吧。那一次，我們驚慌失措，代價驚心。這一次，我們像驚弓之鳥，在謎一樣的朦朧中忍受著慘烈的痛苦，承受著飄零生命的代價。那一次傷痛，有人記住了。這一次哀痛，是因為有人忘記了那一次的痛楚。忘記了疼痛，放縱了慾望和貪婪。沒有節制的放縱，等於是為災難打開了暢通的大門。這一次更狠更疾厲的教訓，是否就能讓一些人牢記人道和人倫？是否就能讓一些人有一絲自我警省和對生命的敬畏？同樣，這滴血的教訓和疼痛，是否也能讓我們明白，是與非、黑與白一定是涇渭分明，不能有半點的含糊。沒有是非界線，或者對邪惡的膽怯，都只能是對罪惡的縱容。人心病了，正氣不足，邪毒終會侵入。痛心的是，這麼多年，原本飽漲的凜然正氣都散去了哪裡？
一場疫情，瞎子都能看見我們已經病得不輕。聖人說一日要三省，這實在是太過苛刻了。每日一省都是扯淡，一月一省、一年一省也根本做不到，也根本就不會去做。誰還自省呢？為啥要自省？別人幫助"省”都是多餘，都是敵意，都不能答應。花只能盛開不能敗落。別人可以病死，自己也不能有小病，即使病入膏肓也不能承認，百般遮掩與硬挺，諂媚百態站成一個令人噁心的造型。一頂帽子限制了思維、扭曲了行動，即使一句溫情脈脈的善意的金玉良言，也視為針尖般的刺目。病毒來了，需要醫生，需要對症下藥，你病了，為啥就如此諱病忌醫？民眾是社會的醫生，治未病。封口，只能導致封城。封城，卻難封蔓延。物質的病毒終究可以治癒，但是人心的病毒，何時才能治癒？原本清澈如鏡的初心，是如何被病毒浸蝕而變得毛玻璃一般的模糊？蒼天會恕你無罪嗎？
這個春節，過得真是太憋屈了……好在，春天來了。
深夜我被驚醒（外一首）
李培禹
深夜
我被疫情驚醒
捂住嘴乾咳
聲音很輕
母親及時出現
她包裹得很嚴
準備帶我出門
一聲“媽”未出口
她忽然沒了蹤影
母親已死去多年
為什麼
另一世界的她
總知我的疼痛
她包裹得很嚴
想抱起我去急診
找不到兒子
於是，我的臉
滿是她流下的淚痕
武漢沒有我的親人
武漢沒有我的親人
為什麼心依然沉重
斷路、封城
沒有公交通行
電視上一片口罩
憋得我一陣陣胸悶
終於，見到熟悉的身影
他們是我報社的同事
還有我熟識的醫生
如果回到十七年前
馳援的隊伍中
一定有我一個
當年我們戰勝了非典
今天
你們一定會贏
武漢一定會贏
中國一定會贏
這個春天，感恩有你
華靜
這個春天，註定將銘記
一個又一個你
這個春天裡的你
成為疫情防控阻擊戰中
一個又一個堅固的島嶼
"媽媽，我要你平安回來。"
上海一個十三歲的女孩
寫下一篇我的媽媽是天使
當醫生的媽媽離開她的時候
她聽見了媽媽匆匆的腳步聲
從小到大的記憶裡
第一次在大年初一
媽媽沒有和她在一起
這個春天最美的期待
就是媽媽發回的那條
報平安的消息
一個護士穿著防護服
靠著門睡著了
這個春天裡的她
冒著每天被感染的風險
長達幾小時裡不敢喝一口水
儘管，她戴著口罩
視頻中依然看見了她的笑臉
跑在病毒前頭的她
在危重症隔離區病房裡
救助病人也鼓勵自己
淬鍊白衣戰士無畏的品質
長江內外，山南海北
愛，隔不斷親人彼此的掛牽
那句"如果你是我的女兒"
讓貼心的守護沒有了旁觀
一窗之隔，共克時艱
在這個春天寫下擔當奉獻
向你，向你們
深深地鞠一個躬
鄭重地敬一個禮
非常時期的陪伴
都是平凡人的心意
百草回芽，忙碌才剛剛開始
同舟共濟，感恩有你
守望這個春天的第一抹新綠
天地寂靜，心念無我
這個春天的思考還在延續
相信總有一天
會當作傳奇說給河流山川
心善，心正，心安
身上流淌著不屈的血脈
最純粹的忘我境界
讓生命的長卷厚重了許多許多
凝 望
劍鈞
屏住呼吸，
我在久久凝望，
遠方有座靜靜的城。
在那裡，
黃鶴樓戴上了口罩，
古琴臺也少了琴聲。
她莫非累了嗎？
連濤聲依舊的長江，
都收斂了浪花，
大橋空留飛鴻孤影……
歷史上，
她從未寂寞過，
望楚臺的飛鳴，
起義門的狂飆，
還有珞珈山的晨鐘……
於是，我想到魯迅的話：
沉默呵，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發，
就在沉默中滅亡！
沉默中，
有人推開窗，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聽得我熱淚盈盈。
夜色裡，
無數窗口洞開了，
歌聲繞著武漢三鎮，
迴盪在年夜的星空。
沉默中，
不盡的黃鶴飛回來了，
從德勝門起飛，
從大雁塔起飛，
從嘉興南湖起飛，
從深圳灣起飛……
沉默中，
白大褂縫製出信心，
迷彩服編織出風景，
人心匯入了滔滔黃河
眾志築起了巍巍長城。
火神山擎起手臂，
發出軍人的誓言。
雷神山昂起頭顱，
笑對惡魔的猙獰。
沉默中，
長江的水，
流淌著中國的魂。
沉默中，
黃山的松，
深扎著華夏的根。
我在久久凝視中，
看到一座英雄城市，
像一隻美麗的鳳凰，
必將在春天的浴火中重生！
天地蒼茫
凍鳳秋
太陽照常升起
只是你已不在
雪花還願意在人間綻放
只是為了你
為了再看你一眼
然後帶你離去
離開那些醜惡的嘴臉
離開那些敷衍和謊言
離開最初的呼喊和所謂的明白
離開最後的疼痛和黑色的荒誕
這個冬天如此漫長
我們的等待已寒冷徹骨
這個夜晚如此漫長
潮湧般的淚水
喚不回你的魂魄
那一瞬間
我們聽著沉默的聲音
在風中炸裂
天地蒼茫
還殘留一點雪
借來祈禱
不訴離殤
20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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