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斯鳩:他曾比肩盧梭、伏爾泰,卻在法國大革命中屍骨無存

孟德斯鳩:他曾比肩盧梭、伏爾泰,卻在法國大革命中屍骨無存

啟蒙三先賢:盧梭、孟德斯鳩、伏爾泰(從左至右)

1755年2月10日,星期一。這一天,偉大的思想家孟德斯鳩溘然長逝。在互相敵對的派別圍繞著他明爭暗鬥之時,他力圖使每一方都得到某些程度的滿足,使自己在既不觸犯宗教,又不背棄自己著作所闡述的信念下死去。

孟德斯鳩逝世的第二天下午五時,遺體在聖蘇普里斯教堂入殮。狄德羅是唯一在場的啟蒙哲人。而在法國大革命中,孟德斯鳩的墳墓被搗毀,遺骸不知去向。

與狄德羅對孟德斯鳩遭受的攻擊餘怒未息不同,一位勳爵在《倫敦晚郵報》為其逝世所發表的文章中,表明了他將目光投向了未來:他的事業使他的名字光輝奪目,只要正直的理性、道德義務和法的真正精神為人們所理解,為人們所尊重,併為人們所維護,他的事業就將使他永存。

那麼,他的事業是什麼?孟德斯鳩作為“哲人”為人類貢獻了什麼?他和當時影響社會的啟蒙思想家們又有怎樣的關係呢?

孟德斯鸠:他曾比肩卢梭、伏尔泰,却在法国大革命中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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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德斯鸠:他曾比肩卢梭、伏尔泰,却在法国大革命中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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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德斯鳩是否可屬啟蒙思想家之列?在18世紀,“哲人”一詞含義幾經變化,多種含義相互交錯。在18世紀60年代,該詞有其特定的含義,因此,這一問題最為確切的提法是:孟德斯鳩的著作和觀點,是否與18世紀60年代以狄德羅、愛爾維修、達朗貝爾以及杜克洛為核心的那些思想家相一致呢?他與生活在他的時代的那些思想家之間社會聯繫的密切程度如何?他與那些思想家在作為他們的特點的共同目的方面,又有多少相同之處?

就觀點而言,孟德斯鳩與哲人中的自然神論者相去無幾。同他們一樣,他主張宗教寬容,熱愛自由。事實上,自然神論者這些主張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受了他的影響。他的影響在意大利最有特點的哲人貝卡里亞身上,表現最為明顯:“我轉向哲學已有五年,閱讀《波斯人信札》是我這個轉變的原因。”孟德斯鳩區別於啟蒙運動的許多人物的最主要的方面,在於他的學識博大精深,他在後半生無疑是啟蒙運動中繼吉本和弗雷萊之後的最博學的學者。但是,孟德斯鳩的學識,幾乎都是在事後才引起人們的注意。

《羅馬盛衰原因論》算不上學術的豐碑,銘文與語史學院大門從未向他敞開,他從不屬於反啟蒙思想的那派學者。他的觀點和著作使他成為啟蒙派的一員:無論是啟蒙派還是啟蒙派的敵人都這樣看。他在私人交往方面同樣如此,誠然,一位強烈反對啟蒙派的人,菲利波、維努蒂和巴爾博的密友(儘管巴爾博並不甘願承認)勒弗朗·德·蓬皮尼昂和孟德斯鳩一直保持著友善的關係,並把加斯科贈給孟德斯鳩的女兒丹妮絲的幾首詩作譯為法文。誠然,孟德斯鳩對於伏爾泰,儘管在社交場合偶爾相遇,但從不掩飾他的厭惡感。不過,這還不是一切,也不是最要緊的。

孟德斯鸠:他曾比肩卢梭、伏尔泰,却在法国大革命中尸骨无存

伏爾泰(1694年11月21日—1778年5月30日),是十八世紀法國資產階級啟蒙運動的泰斗,被譽為“法蘭西思想之王”、“法蘭西最優秀的詩人”、“歐洲的良心”。主張開明的君主政治,強調自由和平等。 代表作《哲學通信》《路易十四時代》《老實人》等。

在孟德斯鳩生命的最後年代裡,學士院中有9名院士可以被認為是某種意義上的啟蒙派,他們是豐特納爾、梅朗、迪雷奈爾(蒲柏的《人論》的譯者)、米拉波、莫佩爾蒂、伏爾泰、布封、達朗貝爾和杜克洛。在這些人之中,孟德斯鳩從青年時代就認識豐特納爾和梅朗。莫佩爾蒂是他的朋友和盟友。迪雷奈爾曾受惠於他。他深受布封敬佩。儘管布封在《論風格》一書中幾乎不加掩飾地批評了《論法的精神》,他卻一再宣稱,只有5個人可稱為偉人:牛頓、培根、萊布尼茨、孟德斯鳩和他自己。

儘管伏爾泰和孟德斯鳩互相敵視,但他們各自又在一定程度上敬重對方。伏爾泰在他的學士院任職演說中讚美了《羅馬盛衰原因論》,並在《向一位仁慈者的衷心感謝》中為《論法的精神》辯護。孟德斯鳩則並不否認伏爾泰是一位天才。

達朗貝爾和杜克洛後來成為學士院中啟蒙派事業的最有活力的首領。孟德斯鳩對達朗貝爾推崇備至;他給達朗貝爾寫信,語氣親暱隨便,不分彼此,熱情地稱頌他為《百科全書》寫的《前言》,併為他選入學士院出了力。達朗貝爾比孟德斯鳩年少,他對孟德斯鳩的崇拜可見於他的《頌詞》。由於他們之間的友情,孟德斯鳩成了一名《百科全書》編纂者,因為他應達朗貝爾之邀,為《百科全書》撰寫了“論情趣”這一條目,於1757年他逝世之後出版問世。杜克洛是相交更早的老友,至少自勃朗卡沙龍之時,他們之間已過往甚密。

學士院之外,愛爾維修是他那個時代最開誠佈公、無畏的啟蒙思想家,他是孟德斯鳩的密友和創作活動中的知己。雷納爾與孟德斯鳩也並非素昧平生:除了其他場合之外,他們至少在年邁、仁慈的詩人蒂東·迪蒂耶請客共進不甚豐富的晚餐時,曾經幸會於這位詩人的聖安託萬郊區的那幢狹小的房舍裡。數年以後,雷納爾在給一位名聲顯赫的蘇格蘭朋友的信中寫道:

孟德斯鸠:他曾比肩卢梭、伏尔泰,却在法国大革命中尸骨无存

我有幸結識了(孟德斯鳩),從他那裡感受到了崇高的情操,懂得了最偉大的美德和最佳的宗教在於有益於他人這個道理。可是什麼時代能產生這樣的偉人呢?

最和藹可親、最忠貞不渝的《百科全書》編纂者路易·德·若庫爾通過克萊拉克的維旺家族,與孟德斯鳩有親緣關係,因而是他最推心置腹的朋友。狄德羅則在為孟德斯鳩舉行葬禮時前往弔唁,以示敬意。在啟蒙運動的自然科學作者中,除了梅朗和布封以外,孟德斯鳩的知交還有雷奧米爾,瑞士生物學家阿伯拉罕·特朗佈雷和夏爾·博奈(只有書信來往而已),以及有無限好奇心的秉性歡快的科學家拉孔達明。這位瑞士人並不是孟德斯鳩晚年對其學術活動感興趣的唯一外國人。他還和沃爾伯頓保持著書信往來。沃爾伯頓雖然在英國情況遠非如此,但在法國卻被看作是啟蒙學派的朋友。他和休謨互相通過幾封書信,並發現兩人志趣相投。他甚至還記述了與一位富有哲學頭腦的西班牙陸軍上校進行的一次交談,這位上校敵視耶穌會,卻對西班牙啟蒙運動的先驅費霍頗有好感。孟德斯鳩沒記載這位上校的姓名,很可能是阿蘭達,1753年阿蘭達正在法國,據說與狄德羅、達朗貝爾和孟德斯鳩有交往。他後來成為西班牙最顯要的政界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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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尼·狄德羅(1713年10月5日-1784年7月31日),於1732年獲得巴黎大學的文學學士學位。畢業後當過家庭教師,翻譯過書籍,結識了盧梭等一批志同道合的啟蒙思想家。1749年因出版他的無神論著作《供明目人使用的關於盲人的信》而入獄。獲釋後,他主持《科學、美術與工藝百科全書》,編寫哲學、史學條目一千多條。

至此,證據已足。孟德斯鳩晚年在巴黎的交遊,他出入頻繁的沙龍,他每往必待為上賓的府邸,正是啟蒙思想廣為流傳的處所。雖然,霍爾巴赫此時尚未出名;加利亞尼的卓越口才尚未展現;休謨、沃波爾、貝卡里亞和韋裡兄弟尚未與巴黎的社交界頻繁交往。但是,啟蒙思想家的圈子已經存在,孟德斯鳩是其中最受敬重的成員之一。

那麼,他們在多大的程度上意識到了他們有共同的目的呢?換句話說,在多大程度上意識到了他們在發起一個運動呢?

是啟蒙學者的敵人促使他們抱成一團,共同投身於一場類似運動的鬥爭中去。如果他們擁有他們所尋求的表達自由的權利,他們也許不會形成一個派別。孟德斯鳩的每一部重要著作,都有敵人來反對。《波斯人信札》使他陷入困境,不過從未真正被禁。《羅馬盛衰原因論》致不少麻煩,但是由於他採取了防範措施,把原稿送交卡斯泰爾審閱,從而避免了最嚴重的後果。《論法的精神》的情況就大為不同了。以針對伏爾泰的《哲學通信》開始的迫害進步作品的浪潮,此時已成咄咄逼人之勢。1745年杜克洛由於他的《路易十一傳》遭到攻擊。第二年狄德羅也因《哲學思想》遭到責難。1748年初,圖森的《風俗論》被付之一炬。1749年,狄德羅又因《供明目人使用的關於盲人的信》被囚禁在萬森監獄。1751年底,由波拉德神甫的論文引起了一場危機,結果在第二年首次被查禁。《百科全書》《論法的精神》正是在這種情勢下出版並任人爭論的。於是,啟蒙派在戰鬥中逐漸形成。而那些身遭監禁的作者,那些著作慘遭焚燬的作者,他們所表達的觀點,幾乎無一不見於二三十年前發表的《波斯人信札》之中,儘管有些採取了隱晦的形式,有些尚在胚萌之中。圍繞《論法的精神》進行的一場爭論使啟蒙派結成聯盟,所以,孟德斯鳩在啟蒙派形成一個團體之前就已經是一個啟蒙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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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與之有關的方面是孟德斯鳩對尚未功成名就的青年思想家關懷備至。在這一方面,他的形象尤其令人肅然起敬。儘管他一生樂善不倦,他在青年和中年時代,並未倖免躊躇滿志卻懷才不遇的苦惱。他遭受過誤解和冷遇。然而,當他功成名就之時,他的品格更臻成熟,更以天生的仁愛之心助人為樂。對於那些初出茅廬的作者,尤其那些家境貧寒、來自外省的作者,他關懷入微,慷慨相助,諄諄教導,不厭其煩。在他謝世十四年之後,在巴黎,人們仍在爭相傳頌他如何虛懷若谷,不恥向任何人學習。

尚在青年時代的蘇阿爾,當時正在幫助雷納爾編輯《法蘭西信使》。他寫了一篇文章,甚得孟德斯鳩的賞識。孟德斯鳩請求雷納爾安排與蘇阿爾見。會晤時,蘇阿爾面對孟德斯鳩竟覺一見如故,毫無忐忑不安之感,對孟德斯鳩崇敬愛戴之情油然而生,直至他生命的終結之日,他一直對孟德斯鳩十分景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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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ffrin夫人的沙龍讀伏爾泰《中國孤兒》,孟德斯鳩、盧梭等均在圖中。

一位到丹麥作私人教師的年輕新教徒安吉維埃爾·德·拉博梅爾,創辦了一家期刊,名為《丹麥女觀眾》。這份刊物自1749年3月發刊起只發行了一年,但在這一年當中刊登了5封《關於(論法的精神》的來信》,對這部著作讚不絕口,難怪當他返回巴黎,經常光顧普羅柯普咖啡館時,引起了孟德斯鳩的注意。孟德斯鳩對他不只是以禮相待,邀他共進晚餐,而且把他引見給各位朋友,特別是拉孔達明,還和他一直保持著友善的聯繫。拉博梅爾後來報答了孟德斯鳩對他的殊遇:《論法的精神》受到攻擊,使他感到震驚和不安,他撰寫並發表了令人歎為觀止的《寫在為〈論法的精神)辯護之後》。他和伏爾泰發生了一場激烈的筆爭之後,於1753年4月24日被投入巴士底獄,監禁了幾乎半年,主要是由於孟德斯鳩的干預,他才獲釋出獄。此後,孟德斯鳩還在他拮据的時候,解囊相助。

孟德斯鳩曾鼓勵和支持內拉克的一位淳樸的鄉村醫生約瑟夫·勞蘭。另一位來自西南部的醫生,早年就受了孟德斯鳩無微不至的關懷和保護,他就是奧古斯丁·魯。魯是波爾多人,據說他在學校裡被同學們看不起,老師也不關心他。冬季的波爾多街道冰雪泥濘,他艱難地步行去上學。然而,巴爾博和孟德斯鳩卻對他友善相待;孟德斯鳩在巴黎給他找了一個私人教師的位置。有人提出異議,說他缺乏經驗,孟德斯鳩說:“魯先生是一位不必先有經驗才能教書的人。”後來,魯到英國去旅行,把《哲學學報》中的一些文章譯為法文,編輯《醫學雜誌》達十四年之久,為《百科全書》撰寫了若干條目,並曾與霍爾巴赫合作。魯在年輕時曾向孟德斯鳩引見一個同齡人讓·達賽。他是朗德省杜阿齊特人。孟德斯鳩決定照料他,指定他為秘書,給他充分的閒暇時間,以便從事他自己的研究。讓·達賽後來成了一位知名的化學家,並作了科學院的院士。

另一個得到孟德斯鳩贊助的加斯科尼青年是亞歷山大·德萊爾。他曾是耶穌會士,接受了啟蒙思想的原則。在《百科全書》行將問世之時,他發表了《培根哲學思想分析》,其中的基本思想主要是受培根的啟發。他也為《百科全書》作了貢獻。他翻譯了戈爾多尼的著作,為狄德羅辯白,證明狄德羅並無抄襲之嫌。他希望成為而且確實是一位兼容幷蓄、不屬於任何一個小宗派的哲人。他既是狄德羅的朋友,也是盧梭的至交,並且發表了以《孟德斯鳩的天才》為題的論述孟德斯鳩思想的文章。

孟德斯鳩出於助人為樂的高尚品德和將事業的火炬傳給下一代的願望,對達賽、魯和德萊爾這樣一些貧苦的青年鼎力相助,從而使他們獲得了有影響的地位。當我們想到這些時,蘇阿爾所記述的孟德斯鳩在他風燭殘年時所說的一段話,更真實可信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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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孟德斯鳩對雷納爾教士、愛爾維修、魯博士和蘇阿爾先生說:“先生們,你們處在需要付出艱苦努力並能獲得巨大成功的時代,我希望你們有益於大眾,有益於個人的幸福。我雖然有過愁緒,但半個小時的沉思便能將愁緒驅散。我的精力已經耗盡,殘年即將結束。

你們起步了,你們要對準目標;我沒有達到目標,但卻望見了它。人處在本性狀態時,雖然與動物區別不大,卻很安全,但是人不願意也沒能停留在本性狀態。當人向理性昇華時,犯了許許多多重大的錯誤,人的品德和歡愉不可能比人的思想更真實。各民族都擁有豐富的物質和思想,可是,許許多多的人卻缺少麵包和常識。使人人都有不可或缺的麵包、良知和品德的辦法只有一個:好好地啟迪人民和政府。這就是哲人的事業。”

(本文摘自《孟德斯鳩評傳》,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11月出版,略有編輯,以原文為準)部分圖片來源於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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