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那永遠無法逾越的生死距離

世界上最近的距離是血脈相連的至親骨肉,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生離死別的天人永隔,當最近的至親骨肉遇到最遠的生死相隔,那是怎樣的一種痛徹心扉?

對面_小販們看著行人也看著同行


對面,那永遠無法逾越的生死距離


小區大門口是一帶緩坡,緩坡下面一條大路通向主幹道,來來往往的車輛不少,行人很多。

緩坡兩旁是各類攤販,賣的東西五花八門、應有盡有_報紙雜誌、蔬菜水果、煎餅酒釀、鹹鴨蛋、蒸飯糰、針頭線腦、日用百貨,將小山坡點綴的熱鬧非凡,行人路過不免左顧右盼,目光在貨物上流連。

小販們守著自己的攤位,一邊高聲吆喝著一邊帶著期望的眼神看著行人,也看著對面的同行。

買報紙的老王是這個地盤的資深發言人,閒暇的退休老人們以老王的報攤為新聞發佈中心,每天清晨吃過早飯,上街買菜或溜個彎,九點鐘雷打不動在此聚集。

老人們一邊悠閒的呼吸著早晨新鮮的空氣,一邊曬著太陽大擺龍門陣,小小報攤成了各方信息交流的中心,老人們結合當天的報紙新聞縱論國家大事、國際形勢,順便也說說身邊熟悉的人和事。

對面,那永遠無法逾越的生死距離


緊挨著報攤旁邊的是水果攤,水果攤攤主是一位矮胖黝黑的北方男人,頭髮長且凌亂,一臉燦爛憨直的笑容,笑盈盈的眼睛在雜亂的頭髮下開心的看著顧客。

他做買賣從不吆喝,卻沉靜可喜,有生意時熱情地招呼主顧,沒生意時就從板車下拿出一本捲了邊的書或雜誌,或向買報紙的老王討份報紙,津津有味的看著。

看到得意處,禁不住呵呵笑出聲來,抬起頭來看著行人笑,心中的快樂已經掩越不住,要把這份快樂洋溢在臉上饋贈給路過的行人。

這在小販中倒不常見,我不免對他多了些留意。

買他的水果可以隨便挑選,即使像草莓這樣嬌貴的水果,顧客翻撿時,他最多笑呵呵說一句“輕拿輕放,這東西嬌貴著呢。”便低頭看書,再不多言。

對面,那永遠無法逾越的生死距離


價錢重量也從不計較,過了秤往往還抓幾個放進顧客袋中,買賣雙方皆大歡喜,典型的北方人的爽直又透著小生意人的精明通達。

常有兩個孩子在他身旁頑皮打鬧,一樣黝黑的皮膚和燦爛的笑容,大概是他的兒子。

對面_兩家煎餅攤呈分庭抗禮之勢

水果攤旁是家鎮江本土煎餅攤,辣醬、甜醬隨意選,可包裹土豆絲、海帶絲、雪裡蕻、火腿腸、烤腸、裡脊肉,味道中規中矩,略帶甜味,適合南方人的口味。

對面,那永遠無法逾越的生死距離


斜對面是一家山東煎餅攤,打出的是雜糧煎餅的牌子,在這小小的山坡之上,兩家煎餅攤面對面呈分庭抗禮之勢。

山東雜糧煎餅帶有典型的北方地域特色,以玉米糊為原料,鄉土氣息濃厚,塗上辣醬,放上山東脆餅,再加上香菜、生菜,玉米碎、醃蘿蔔丁,香辣酥脆,讓人口齒留香。

做煎餅的大媽熱情爽直,動作麻利--淋油、攤餅、打蛋、撒蔥、抹醬、放菜、捲餅,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看的人眼花繚亂,煎餅質好量足,價廉物美,一份煎餅用剷刀一切兩半,夠兩人分享,五元一份,好吃到撐,煎餅攤前常排起長隊。

對面,那永遠無法逾越的生死距離


我們一家人都愛吃山東雜糧煎餅,清晨,熬一鍋清粥,來一份雜糧煎餅,再配二碟小菜,那叫一個美,元氣滿滿的一天就從一份可口的早餐開始。

一星期我總有幾天去光顧山東雜糧煎餅攤,大媽的生意是越來越好了,一大早攤位面前就人頭攢動,去遲了還買不到,忙得大媽手忙腳亂,卻是滿臉歡喜。

有一次我乘夜班火車回家,快到家已是凌晨四點半左右,曉色未開中見煎餅攤已經開張,大媽正蹲在地上使勁的打著麵糊,"啪啪"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分外清晰。

對面,那永遠無法逾越的生死距離


有好事者問大媽,怎麼不在家養老享福,跑到外省來幹這份辛苦活計?大媽笑著說:"閒著也是閒著,趁著還能動,多少掙倆錢也是好的。”

我也常買山東漢子的水果,板車上的水果隨著季節變化不斷更換_蘋果、鴨梨、西瓜、草苺、菠蘿、桔子,香蕉,永運不變的是山東漢子那極富感染力的燦爛笑容。

報攤的老王近來卻有些鬱悶,生意大不如以前了,隨著電子媒體的興起,人們都捧著手機看個沒完,報紙的銷路越來越少,除了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主顧,已經鮮少有人光顧他的生意,好在龍門陣俱樂部還在,老人們在他那裡談天說地,縱論古今,還是相當開心快樂的。

對面_他們向親人投以關切的眼神

日子象流水一樣的過去,波瀾不驚,平淡無奇,上班族忙著上下班,孩子們忙著上學,小販們忙著做生意,退休的老人們忙著閒聊解悶,不時從報攤老王那裡傳來些八卦新聞……

對面,那永遠無法逾越的生死距離


一天清晨,我照例去買早點,卻不見了山東煎餅攤,一連幾天,蹤影全無,不免心中猜想:難道家中有事回老家去了?難道生病了?難道不做了?

上下班時經過山坡,感覺有些空空蕩蕩,冷冷清清,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原來不知從何時起,水果攤也沒了蹤影。

再仔細一看,旁邊買報紙的老王也不見了,這也太奇怪了吧?

要說是集中整頓小攤小販,怎麼其它的小攤販都在,獨獨少了這三個?

不免疑竇頓生,後背生涼,彷彿進入了懸疑電影情節,怎麼都象說好了似的集體失蹤了?

退休的父親經常參加報攤老王的新聞發佈會,這天買菜回來說老王這幾天到上海看病去了。

原來如此!

整天笑呵呵的老王竟然是位肺癌患者,生病多年,單位不景氣,辦了病退,看病吃藥花了不少錢,申請了最低生活保障,卻是在家坐不住,只說悶的慌,弄了個報攤守著,一來好補貼家用,二來有許多老哥們在一起說說笑笑,也好解解悶。

大家都感嘆說,老王原來也不容易啊,以後得多買些他的報紙雜誌。

又過了幾天,老王回來了,氣定神閒的坐在報攤旁,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大家也都心照不宣,買報紙的人不覺比往常多了好些,以前光看不買蹭報看的人也掏錢買來看了。

對面,那永遠無法逾越的生死距離


報攤旁的新聞發佈會又開始了,這一次事關煎餅攤大媽,一個驚人的消息開始流傳:做山東煎餅的大媽早起做生意,一跤跌下去,再也沒起來。

也許是年紀大了,也許是勞累過度,我們都一起嗟嘆,世事無常,人生難料,誰又能想到呢?一向樂觀豁達的老王竟然是個癌症患者,更沒想到的是看起來健康爽直的大媽竟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故去了。

“可是,怎麼水果攤也不見了呢?”我問。

“老王說,賣山東煎餅的大媽原來就是賣水果男人的媽,他們是一對母子……”

大家都沉默了,沉默中有一種隱痛在心中瀰漫_原來母親去世,兒子料理喪事去了,看似毫無交集的兩人原來竟是至親骨肉。

太多意料之外的事讓人感嘆不已,兒子遠離故土出來打拼,年邁的母親也不辭辛勞前來幫忙,兒子照應水果攤,母親照應煎餅攤,順便照應兩個年幼的孫兒。

多少個風雨清晨,這一對母子面對面忙著各自的生意,不時向對面的親人投以關切的眼神,這是一幅多麼溫馨的畫面!

對面,那永遠無法逾越的生死距離


對面_再也沒了母親,對面_成了一片虛空

大概過了一個多月後,我經過山坡,看到水果攤又開張了,猛一看幾乎沒認出來,矮胖的山東漢子把長且亂的頭髮剪了,剃了個板寸,倒顯得精神了。

只是人清瘦了好些,多日沒出攤沒有風吹日曬,黝黑的膚色變成了淺灰,浮在麵皮上,顯得神情有些恍惚,嬉笑打鬧的兩個孩子也不見了,大概沒了母親的照料,只得留在了老家。

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立在水果攤前,一下子顯得更加矮小了,買他的水果,他依然笑著,只是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燦爛,眼睛低垂著,遊移不定,四處漂浮,有些躲躲閃閃、心不在焉。

對面,那永遠無法逾越的生死距離

對面,再也沒了母親,對面,成了一片虛空,對面,是一段永遠無法逾越的生死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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