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高郵地名史話之“草巷口•大淖巷”

竺家巷對面是草巷口,大淖巷在草巷口東邊。草巷口與大淖巷都可以通向大淖河邊。

草巷口約2米寬,有一段是用青石板鋪成的,是很熱鬧的一條巷子。巷子裡有米店、草行、八鮮行、陸陳行、蛋行、茶爐子、浴室、剃頭店等。巷口就是東大街,有飯店、學校、茶食店、五洋店、廣貨店、雜貨店、連萬順醬園店、吉升醬園店、保全堂藥店、褚家棉花店算命、看風水、客棧、鴉片煙館、棺材店等。草巷口有近300米長,走了一半路向右就是大淖,高郵人稱大淖河邊。東鄉、北鄉人運草、蘆柴上城賣,總是將船停在大淖河邊,然後一擔一擔地挑上街賣,也有的給草行整船收購的,但零星賣給客戶時,還是要經過草巷口。某家何時需要多少擔草,草行就僱傭挑草的按時按量送到客戶家。草巷口的地上常常撒滿稻草、麥秸、蘆柴等,便因此而得名了。在草巷口一帶會看到一些八九歲、十來歲的兒童手拿一隻竹耙子不時地在地上耙草,他們大都是住在大淖附近窮苦人家的孩子,家長沒有能力供他們上學,為了生計,他們每天一大早就起來耙草,三頓飯的柴草都要靠他們耙呢。他們家大都用“鍋腔子”,東大街上有一家姓李的,鍋腔子做得最好,泥要經過選擇,反覆錘, 成形後,光光滑滑,且不易裂。有的小孩一邊耙草,一邊乘挑草的不在意時,從後面拽了一把後直溜;有的則故意把草拽到地上,然後再耙,因此那一帶居民為這樣的孩子起了個雅號“耙柴鬼子”。耙草、拽草的孩子被稱為“耙柴鬼子”,有些頑皮、惡作劇、不愛學習逃學、不學好的孩子也被稱作“耙柴鬼子”,有人則簡稱“耙柴”、“小耙柴”。如今草巷口已沒有了耙柴孩子的身影,但有的大人們還將不學好的孩子稱為“耙柴鬼子”、“小耙柴”。

1981年秋,汪曾祺在19歲離開家鄉後,相隔40年第一次回故鄉高郵。在汪曾祺老家附近就是大淖巷,而高郵人一直寫著“大腦巷”,什麼意思呢?汪曾祺曾經下放到張家口勞動,那裡有個類似湖泊的“淖爾”,這是蒙古語。金兵到過高郵,大淖、小淖的“淖”,即“淖爾”。後來民政部門的地名辦公室即採用了他的意見,將“大腦巷”改為“大淖巷”。

大淖,比湖泊要小些,比一般的草蕩要大些。大淖的中央確是有一條狹長的沙洲,沙洲上長滿了蘆荻和茅草,不知名的鳥兒很多,那裡是它們的樂園。汪曾祺的《大淖記事》將沙洲的一年四季景色寫得很美,那是真的。大淖河的最南邊有一塊直徑兩米多的隕石,深橙色,什麼時候落下的不得而知。女人們都喜歡在隕石上搗衣。大淖西邊是高阜,不少人家在上面建了房子,有炕坊、磨坊、漿坊、草行等。大淖河南岸有一個不大的輪船公司,解放前可開興化,隔日一班,好像掛的是招商局牌子。解放後這裡也有一個輪船公司,主要是到臨澤、周巷、周山等地,而到三垛、興化則要到泰山廟乘船,從澄子河中走了。到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初,我還乘船到過臨澤。現在根本走不通了。去北鄉、東鄉的幫船也在大淖上下客,這是一個繁華的地方。附近的飯店、客棧也較多。

揚州高郵地名史話之“草巷口•大淖巷”


昔日的輪船公司似乎將居住的人群不那麼清晰地分為兩部分,西邊住著做小生意的,賣糖的、賣眼鏡的,錫匠、銅匠,也有挑夫等;東邊住的是挑籮把擔的,人稱挑夫,當地人稱為“籮班”,也有做小生意的等。“籮班”是有組織的。客家有一批貨要運送,找頭兒談,安排人挑,有男有女,有人可挑200斤以上。他們平時穿衣裳是敞著懷,衣服外面有護肩,夏天一頂草帽,一條毛巾,談話粗俗,但講義氣、俠氣。一般中午不回家,就在工地上,扁擔一橫就能睡著。曾經流傳著一個笑話:兩個挑夫要進城,時間晚了,關了城門,他們便在城外躺著,一個說:你一個人睡一條扁擔,朝邊上讓讓,我們倆合睡。看城門的人好生奇怪,開門一望,二挑夫乘機進了城。一天下來很疲勞了,一包熟豬頭肉、二兩燒酒,到浴室洗上一把澡,真是神仙過的日子。晚上住在茅草蓋的“丁頭府”裡,呼呼大睡。哪家死了人也找籮班,他們管抬人入殮、出殯。籮班似乎是勞動者中特有的階層,解放後稱“搬運工人”。

大淖是北鄉、東鄉柴草的集散地。不少草蕩生長蘆柴,那是打蘆蓆、窩茓的好原料,當地人稱為“大柴”。大淖周圍不少人家以打蘆蓆、窩茓為生。蘆蓆可作船蓬,蓋房時也少不了它。窩茓是囤積糧食用的,要會窩,直徑可以窩得很大,堆得很高。大柴買回來先要一根根地抽,右手上抓著一個特別的“抽子”(呈“丁”字形,釘在木把上),一根根經手抽,接著放在場地上用石磙子壓,叫做“? 柴”。剖開使之薄。將? 好的柴用竹夾子削掉邊上的枝葉,後再灑一些水,使之軟熟些,接著就可以編織了。蘆蓆6張叫“一錢”,一般有大小兩種規格。窩茓論長度。在孫犁的小說《白洋淀》中女人們打蘆蓆的景緻在大淖河邊是經常可以看到的。編織得快的人,只見蘆蔑在她們手中飛快地跳動,很美,很鼓舞人。

傍晚時分,草巷口、大淖巷異常熱鬧,因為北鄉、東鄉開往高郵城的幫船這時都先後到達大淖。草巷口、大淖巷的店家都大聲叫喊,招徠顧客,大小飯店都擠滿了人。

如今,大淖只剩了一汪水塘,不能行船,不再四通八達。大淖周圍的人群也發生了很大變化。昔日,這一特殊人群身上閃耀著的中華民族傳統美德卻仍在人們心中盪漾。

大淖,美麗的大淖,永遠留存在汪曾祺的作品中,留存在人們的記憶中。

揚州高郵地名史話之“草巷口•大淖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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