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29年春的蒋桂战争中，蒋介石采取军事打击与分化收买双管齐下的策略，一举消灭了盘踞在长江中游武汉三镇的桂军10万大军，将两湖地区成功纳入南京国民政府的版图，堪称其对付军阀惯用手段的代表之作。

蒋介石与李宗仁（左）和白崇禧（右）合影

一，新桂系夺取两湖

1927年9月龙潭战役胜利后，在宁沪地区的北伐军桂军和蒋军矛盾开始激化，李宗仁和白崇禧的第7、19军通过补充缴获的北洋军武器和俘虏，战力更上一层楼。在南京国民政府主持蒋军军务的第1军军长何应钦也不甘示弱得把部队扩编为第1、9军，并牢牢抓着军费、武器和物资的调配大权，不准桂军插手。

在这种情形下，李宗仁和白崇禧考虑到要和蒋介石进行长期的斗争，就必须在华中占领一块根据地，汪精卫的武汉政权自然成为他们首要攻击目标。正巧第6军军长程潜也打算夺取两湖地区，两拨人一拍即合。于是10月中旬，李宗仁、白崇禧和程潜等人以“继续北伐”为幌子，调集第6、7、19军西征武汉。

第6军军长程潜和第35军军长何键

武汉方面军队主力第8军唐生智部原本一直在安徽围观龙潭大战，他没想到桂军这么快就对自己动手，因此完全没有防备，部队一触即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武汉国民政府就完蛋了，汪精卫、唐生智纷纷宣布下野。白崇禧把投降的唐生智部下改编为第8、12、36军，以第4集团军前敌总指挥之名率领他们去华北讨伐直系军阀张作霖去了。

部队开进武汉后，程潜和李、白二人的矛盾又开始激化。程潜打算任用一批原武汉政权的进步人士，好好治理湖北，这就与桂军统治湖北的企图发生冲突。于是李宗仁在一个夜晚突然率兵包围第6军并将其全部缴械，程潜也被抓起来驱逐出湖北。至于湖南，则委托投降的唐生智部将、第35军军长何键管理。

二，胡、陶统治湖北

占据两湖后，白崇禧率降军继续北伐，李宗仁去首都南京搞政治活动，武汉的军政大权则交给第19军军长胡宗铎、师长陶钧掌握。胡宗铎和陶钧都是毕业于保定军校的湖北人，在待业一段时间后跑到广西为新桂系效力，并结为莫逆之交。李、白之所以把大权交给他们，也是看重了他们湖北出身的背景，并打算用“鄂人治鄂”的鬼话来欺骗湖北人为他们卖命。

胡宗铎和陶钧在老家当家做主后，趁机大肆扩张起个人势力。因为李、白对第7军的人事权抓得很紧，更换一个营长都要经过他们的批准，胡宗铎便将陶钧部扩编为第18军，军长自然非陶钧莫属。为了迎击蒋军，胡宗铎又把湖北省防军第1师和投降的第6军19师扩编为第50、56军，这样胡、陶二人手中就有了五个军共10万余人，可谓兵强马壮。

第19军军长胡宗铎与第18军军长陶均

胡宗铎和陶钧统治湖北期间，以“清共”之名对地方上大开杀戒，实行恐怖统治。其中陶钧尤为残暴，时人称其为“陶屠户”，著名的“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口号就是由他提出，凡是交给他的判决书，无论案情轻重，均被他写上“一律枪决以免麻烦”。据估计，在胡、陶统治湖北的一年时间里，被杀害的人不下二、三万。

因为第18、19军的军官都是湖北人，胡、陶便对这两支嫡系部队颇为照顾，每个月军饷按时发放，而第7军则总是要拖延几个月才能到手。这就激起了第7军师长李明瑞、杨腾辉的不满，更何况北伐刚开始时，陶钧和他们一样不过是团长，现在都爬到军长的位置上了，让人情何以堪！白崇禧并非不知道后方的矛盾，他还专门发电报给李、杨，说广西人从太平天国老家打到武汉，以后不知有几人还能回家，劝他们对湖北人尽量容忍些。

三，蒋介石密谋讨桂

新桂系在北伐战争后势力的急剧扩大令李宗仁、白崇禧等人得意忘形，白崇禧甚至用“南起镇南关，北到山海关”来形容桂军占据地盘之广。这就引起了蒋介石的反感，再加上在1929年年初的全国军队编遣会议上谈崩，蒋介石便决定先拿对自己威胁最大的桂军开刀。

在1929年3月的中央军校总理纪念周上，蒋介石向学员们作了讨桂动员演讲：“李、白作乱好比当年的太平天国，而且他们的野心比洪、杨还大……他们常说要完成洪、杨未竞的事业，这就是他们企图夺取革命政权，攫取北伐胜利果实的阴谋。本校长告诉你们，有桂系就没有我们，有我们就没有桂系！”

蒋介石和政工人员

蒋介石深恐进攻武汉兵力不足，便派人游说冯玉祥，许诺击败桂军后把两湖交给西北军统治。冯玉祥则满口答应出兵10万协助蒋军作战，但实际却坐山观虎斗，打算趁双方两败俱伤之际摘桃子。同时蒋介石也拿出同样的条件游说被赶出广东的第4军张发奎部，张发奎对此则信以为真，因此在之后进攻湖南时特别卖力。

在探知李明瑞、杨腾辉和胡宗铎、陶钧的矛盾后，蒋介石决定先采取收买的策略。蒋的特使到达武汉时，碰巧胡宗铎有事不在，接待特使的陶钧傲慢地说：“你自己看着办吧！”见游说胡、陶不成，蒋介石就又派李明瑞的亲戚俞作柏拿着20万银元去游说李、杨，手头紧张的李、杨一咬就上钩，答应一旦开战马上倒戈。白崇禧号称小诸葛，可他没想到，自己的嫡系钢7军居然为了20万银元，就当了叛徒。

四，胡、陶弄巧成拙

1929年3月，眼见时机成熟，蒋介石决定发兵讨伐桂军。他将部队分为江左军和江右军两路，其中江右军由嫡系和杂牌混编，以刘峙为总指挥，江左军以粤军张发奎部为先锋，并派嫡系陈诚部在后面监视。甚至连中央军校六期的学生们都被武装起来，防止冯玉祥趁机偷袭南京。

此时白崇禧尚在北平不方便回来，李宗仁怕被蒋介石逮捕，已经从上海坐轮船逃去广州，第7军军长夏威又一向不管事，只顾和小老婆寻欢作乐，负责迎击蒋军的重任便落在胡、陶身上。

第7军1师师长李明瑞和第7军军长夏威

胡宗铎和陶钧对紧张的军事局势并非不清楚，他们根据蒋军数量众多但嫡杂混编不利于指挥的特点，打算采取“诱敌深入，防守反击”的策略。为此二人在战前斥巨资在武汉周边构筑了不少坚固工事，打算利用工事疲敝蒋军后再一鼓作气将其歼灭。陶钧一向自诩北伐名将，对自己的战略信心十足，当湖南的何键来询问是否需要支援时，被他一口拒绝。

在桂军的引诱下，江右军很快推进到武汉外围，一切似乎正按计划行事，但这时李明瑞决定行动了。4月4日他以到前方视察为名，召集第7军1师连以上军官，宣布要转移到安全的地区，让蒋军和胡、陶慢慢拼消耗去。大家听了都鼓掌表示赞同，几个忠于李、白的团长见状也不敢反对。当晚，桂军第1师就匆忙撤下前线，杨腾辉、尹承纲的第2、3师也跟着开溜，这导致胡、陶其他部队的侧翼被完全暴露。

五，一枪未发全军覆没

得知第7军倒戈后，胡宗铎和陶钧大惊失色，为了不让部队被反包围，他们只能匆忙撤出武汉，加上从前线回师的第12军，胡、陶手中仍掌握着五个军共10万余人的兵力。蒋介石听说桂军撤走不由大喜过望，亲自带着一个团乘坐军舰开入武汉，而此时其他蒋军都还未入城。

桂军乘轮船西撤至鄂西沙市，将领们意见各异，有人主张入川建立新根据地，有人建议不顾一切杀回去直捣南京，胡宗铎拿不定主意，便去找在宜昌的夏威商量。这时蒋介石的劝降特使已到，已经丧失斗志的陶钧没和胡宗铎商量，便在胡、陶、夏下野通电上签了字。

1929年下水的永绥号炮舰

胡宗铎回来后听说陶钧签发了下野通电，不由勃然大怒，掏出手枪甩在桌上质问道：“输归输，为何拍马屁喊蒋总司令？”吓得陶钧直冒冷汗。事已至此已经无可挽回，胡宗铎和陶钧各拿了10万遣散费，乘军舰去了香港，从此不再参与军政大事。临走前，陶钧把还没发的第18军军饷装进自己腰包，发了一笔横财。

第18、19、50军投降后，其将领仍偷偷和在香港的胡宗铎联系，蒋介石发现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三个军缴械后全部遣散。第12、56军表现稍好，被改编后派去围剿红军。何键因为一直在和蒋介石偷偷联系，最后保住了湖南省主席的职位，并在接下来的六年里成为工农红军的老对手。至此，李宗仁和白崇禧苦心经营一年多的两湖地区，被蒋介石完全吞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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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作者简介：王正兴，新华社瞭望智库特约军事观察员，原解放军某野战部队军官，曾在步兵分队、司令部、后勤部等单位任职，致力于战史学和战术学研究，对军队战术及非战争行动有个人独到的理解。其著作《这才是战争》于2014年5月、6月，凤凰卫视“开卷八分钟”栏目分两期推荐。他的公众号名亦为“这才是战争”，欢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