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旅中國》連載：北疆行記3

獨庫公路因為塌方被封，只好從唐布拉河谷繞道伊犁。

過伊犁，翻過果子溝，已經進入北疆準噶爾盆地。新疆地形可以簡單概括為“兩地一山”，南疆是以沙漠為主的塔里木盆地，北疆是以戈壁為主的準噶爾盆地，中間隔著天山。

沿著準噶爾盆地邊沿走，一路不是方整的耕地就是荒涼的戈壁灘，很是無聊。過阿拉山市，沿一條山谷小路深入巴爾魯克山。巴爾魯克山位於中哈邊境，山的西麓即是國界。

向西不遠，有部隊設的關卡，關卡臨溪，溪上有橋，橋頭即是部隊營房。關卡無人值守，旁邊有摩托可以通行的空隙，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去兵營問個清楚。過橋，幾個士兵在橋下一片菜園裡搭瓜架，看到我走向兵營仰頭吼道“別往前走了！”。我沒理他們，因為前方已經有一個值班士兵迎面走了過來。士兵說，可以通行。

山谷越來越寬，山坡越來越平緩，坡上到處都是風力發電機。繞上幾個小山堡，遠處茫茫一湖碧水，打開地圖一看，已經是哈薩克斯坦的阿拉湖。眼看湖泊近在咫尺，中間隔著一片草場，看似可以直通湖畔，打算偷偷跑到湖邊拍張照片。草場空曠，看著近，走著遠，朝湖泊方向跑了四五公里，感覺湖泊距離依然不變，回望了一下走過的幾公里草場，估計距湖畔不下二十公里，只好返回。

沿公路繼續向前，不時有清澈的溪水流向哈薩克斯坦，流進阿拉湖。公路是很簡易的山路，沒有涵洞橋樑，一路需要涉水過溪，過一個較寬的河灘時，河水濺溼了鞋襪雙腿，乾脆停下洗澡、洗衣服。

烈日灼灼，河灘上的卵石滾燙得難以赤腳行走，河水卻寒冷刺骨，只能伴隨著一聲聲不自覺的尖叫往身上澆水。

衣服洗完，先洗的已經曬得半乾，收拾繼續向前。山中再遇兵營關卡，營房前溪流淙淙，營房裡寂靜無人。在關卡前按了兩下喇叭，營房內許久仍無反應，只好自己把欄杆拉開，騎進兵營。路卻在兵營中斷了，看了一下地圖，定位標識仍然有路向前。心中正疑惑，兩個士兵走了出來，一番詢問，然後往指著營房後一條長滿荒草的山路說，這就是上山的路。

山路很窄，都是陡坡碎石，已經接近於步行小道。山路越來越陡，野草卻越來越茂。翻過兩個小山頭，山勢稍稍平緩，緩坡上綿羊成群，帳房散落。帳房外遠山險峻，山頂仍有潔白的積雪。

途中遇到一頭野鹿正在路邊的小樹林裡低頭啃草，聽到車響，抬頭見我，撒腿就跑，驚慌地奔向一片碧綠的麥田。

麥田綿延幾公里，不下五六千畝。麥田中有棟樓房，樓體外觀較新，四周野草野花簇擁，看似已經很久沒人居住過了。樓前的草坪上有人踏出的小道，隔著草坪有一排瓦房，還有人居住，但房裡沒人。

正想離去，突然樓房中有人喊道“唉，過來坐坐！”循聲望去，一箇中年男子從二樓一個窗戶探出身來招手。

把車停在瓦房前，向樓房走去。樓房首層是餐廳佈局，一個婦女正在寬敞的廚房裡做飯。二樓過道兩側都是房間，一看就知道是賓館。

賓館背靠險峻的雪山，開窗即可俯視浩渺的阿拉湖，遠眺平曠的哈薩克斯坦平原，環境可謂優美。但地處邊境荒山，一般遊客幾乎不太可能踏足。酒香不怕巷子深，就像城市僻巷中的豪華會所和城郊荒山中的野味農莊，自有他的顧客圈子。

老哥說，賓館老闆在反腐運動中被抓，賓館作為債務抵償抵給了賓團，已經一年多沒有營業了。老哥是兵團請來做維護的，大概風聲漸松，打算重新營業吧！

老哥是山東人，在新疆二十多年，已經在山腳下的縣城安居落戶。老哥說，和人多地少的山東老家相比，新疆真是地大物博，唯一缺的就是人，一到收棉花的季節，到處人手緊缺。他每年從老家拉人到新疆收棉花，光靠抽成就能賺上一筆。

老哥說過了麥田就是北坡，一路都是風景，建議我在山上過夜，隔天再慢慢下山。我一看時間著不多九點，便決定在山上過夜。

正聊著，老哥的媳婦在樓下叫開飯。老哥叫我先把車寄到樓下，免得一會天黑了不方便。

剛發動車子，突然從瓦房冒出了一個哈薩克族中年男子，說他是老闆請來守樓的，不能在樓房裡留宿。老哥見狀跑去和男子交涉。男子態度比較堅決，說“司令”嚴令不能讓人在樓房裡留宿，他也沒辦法。可能我們沒事先和他打招呼，讓他覺得不被尊重，未必有什麼嚴令。

交涉未果，蹭了老哥一個饃，一碗粥，匆匆出發。

出麥田，夕陽尚紅，正在緩緩墜入山腳的阿拉湖。遠處雪山雄壯、草場秀麗，實在不甘匆匆路過，便在一個牧民家的草場上借地紮了帳篷。我問一個牧民山上有沒狼。牧民哈哈一笑說，我這麼多羊關在這兒都不怕，你還怕什麼。

牧民在草地上打了一圈木樁，再拉上鐵絲網，就建成了一個圓形的露天羊圈，幾百頭綿羊就關在裡面。

　 牧民家的兩隻牧羊犬一直對我狂吠不停，主人兩聲大吼，便收了聲，遠遠地圍著我的帳篷打轉，嗯嗯地哼著，一幅不服氣的樣子。第二天早晨醒來，發現脫在帳外的鞋沒了蹤影，赤著腳在草地上找了很久才找到，大概是兩隻牧羊犬乾的壞事。

拎著相機在山頭拍了幾張照片，牧民已經開始打開圈門往外放養。圈空，男主人趕著羊群進山，女主人留在家裡照顧幾隻孤兒羊羔。謝過主人，收拾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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