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2 这个寒冬,陈丹青写下《张茀与木心》,温暖无数读者

今年读到的书里,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张茀与木心》。无论陈丹青,或木心,在这个时代都拥有极高的人气。然而面对人气,木心已无法知晓,这是不幸,也是幸。

当他没有机会开口,任何褒贬都显得乏味。就好像好事者和赞美者,不过是在同空气对话。即便由陈丹青代为回答些许疑问,可他终究不是他们想要直面的木心。


这个寒冬,陈丹青写下《张茀与木心》,温暖无数读者


01、答案


如果你之前读过陈丹青的文章,那么翻到这本书的目录时,你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有些篇章可能你曾经读过,或许印象还很深刻,也没准儿几乎忘光了。这都无妨,好的读者向来不在意重读。因为重读好书就和吸收营养一样,有营养的东西谁都希望多多益善。

让我来分类的话,我会把这几篇文章简单分成“回忆类”和“采访类”,当然采访也是一种回忆。假如你对木心怀有好奇,对木心和陈丹青之间感到神秘,想来《张茀与木心》完全能够满足你。

这使我想到每次有陈丹青出席的场合,常会有观众提出各种问题,尽管其中多数问题的答案,陈丹青已经解答过,但仍旧有同样的疑问被提起。一些提问显得尴尬又毫无必要,浪费彼此时间不说,也占据别人提问的机会。假如提问者能花些工夫,读读先前的提问,就会找到问题的答案,又何必当场站起来混个脸熟。

因此我读《张茀与木心》,是将它看作一本填补之书,填补木心在我脑海的空白,从旁人,也就是陈丹青的眼里看木心,如此呈现的木心更为立体和多元。木心身上有多个自我,它们相互混合,生成效应。我们远观他,就像看一株荷花,亭亭玉立,香远益清。陈丹青则较之我们更近,于是他能看见花瓣上被骤雨打湿的痕迹。


这个寒冬,陈丹青写下《张茀与木心》,温暖无数读者


02、角度


《绘画的异端》在本书里篇幅最长,陈丹青详尽写了和木心有关的另一个关键词:画。木心是诗人,也是画家。偏爱诗的人,热衷评说他的诗。而熟悉画的陈丹青,谈起画来显得更有底气,这是他有话可说,且能说出滋味的角度。

《局部》里他是主角,讲述同样是主角的画家和画。而《绘画的异端》里他虽是作者,却非主角,主角无疑是木心——木心论及与画相关的种种。

就我个人的阅读和欣赏体会来说,木心的诗文及绘画,都可用耐看来形容。这种耐看对读者或观者而言,不是第二眼动情,是第一眼钟情后的,第二眼想不看都难。因为它不虚空,蕴含一种娓娓道来的情绪,它在用线条给观者讲故事,有时最后一笔线条收尾,故事还没结束。有时故事已结束,线条尚且继续,聚合起新的篇幅。也有时故事和线条一起结束,而观者却分不清如何辨识,因为线条即缠绕的故事,故事平铺开来则为线条。

记忆里在木心美术馆看到的木心画作,小画或大画,皆妙趣且有味。看小画时需要凑到近处,先整体看过去,显然看不懂它的表达,却还是想瞪大眼睛看,以为看得仔细就能看透,其实越看越模糊。看大画的感受有异同,尤其是同一张画由小放大的过程,这次不用让眼睛出大力气,而换成心了。由眼入心,拼命感知。可惜我不懂画,也不懂木心,门外再热闹,终究不如门里。

这些画由小放大的过程,是陈丹青在帮木心实现他的愿望,或者说是实现他们两人的愿望。陈丹青偏爱木心的偏爱,木心的画亦在他的偏爱里。木心对待艺术之心,是“势力”,平生珍视的文学家虽多,艺术家却不多。唯独几人,可珍视到骨血里。陈丹青则不然,应说是正相反,所爱的文学家寥寥,艺术家反而多数。于是他和木心也起争执,但也争执不起来,很快就会和解。木心钟爱塞尚和达芬奇,是说起来会“酥”下去的爱。

《绘画的异端》篇幅较长,陈丹青写到木心的画和对绘画的看法,他从擅长的角度详写那个熟悉的木心,这其间会生出陌生之感,他和旁的观者一样,恍惚看不懂墙上的画作,它们像来自别的时空,未来或过往,偏与当下格格不入。这种记忆的鸿沟可能长期横亘在脑海,形成剪不断理还乱的似懂非懂。若想打破此种混乱的状态,仅靠读书并不够,还要多看,从画中找感觉。

陈丹青为读者提供了近距离“接触”木心的线索,使得作为艺术家的木心愈发明朗起来。我想木心的画我们不一定能懂,也没必要抱着懂得的目标站在画前,只需静静地看就好。静静地看,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安宁包裹。或许画境亦是木心的心境,他在用静建筑的房屋里作画,每一笔轻轻地行走纸上,我们听得真切,在他已忘却。


这个寒冬,陈丹青写下《张茀与木心》,温暖无数读者


03、怀念


今天怀念木心的读者眼见着“咕嘟咕嘟冒出来”,用各自得心应手的方式,抒发一己之情。天南海北的读者,不如陈丹青这般“近水楼台先得月”,于是书和画便如柜橱里的蜡烛,在木心这盏灯熄灭后,屋内不至于彻底漆黑,还有烛光能相借,好看清路途中的人,哪怕仅是背影。

到如今,我读木心已有五年,论念头,算不得长。然而说来惭愧,我能完整记住的诗歌寥寥无几,以致于常常会盯住某个选句愣神,“木心还写过这句?”我红着脸问自己。

早年间我确信再不会忘记木心这个名字的书是《素履之往》,理由和接下来读的另几本一样,写得有意思。除了有趣还不够,文辞也很典雅。只读一页,便可知作者的写作功力。不仅内功深厚,天赋也分秒必现。博览群书者未必能笔下生花,妙笔生花者又未必让人觉得文学涵养丰盛。

木心读过的书假如是无限大,他在落笔时,便变为无限小。无限大的文学作品于他的头脑里自成宇宙,而他将这个宇宙写下时,我称之为无限小的根由是,它仅代表木心,带着木心独特的语言特色,你读它,对的,这是木心,别人模仿不来。他的宇宙归宇宙,被称为营养物的,绝不拿来直接输出。

我相信木心贡献的“一生只爱一个人”,将为他搭建起“走”入未来的长桥,桥身写满《从前慢》,左一句,右一句,人人都向往爱得深沉,即使不能做到。木心的从前沉浸在文学和艺术的园地,他疯狂创作,笔头可不慢。他就快变成一根笔了,而克制如他,大约不肯真的变成笔。木心不分昼夜地写,直到死前,头脑里仍旧塞满文学和艺术。作为读者,我太想读读他的《瓷国回忆录》,可惜此事已难成真。在他,这也算憾事吧。如今那些对木心多有诟病之人,以他无长篇小说为由,认为作家一称与他无关,未免狭隘。与其写万言无趣的文章,消磨读者耐心,不如写一句便堪比点睛之笔。

精致小巧的短句,是木心最为人所乐道之处。每天读上几句,不禁豁然开朗。木心的多个短句,皆可出现在任何地方,丝毫不违和。近些年随着越来越多的引用,有几个脱颖而出的句子,被人们叨念的热乎乎的。与之相对的,多数句子则被打入冷宫,沦为陌生化。这种现象从长远来看,弊大于利,木心很可能被割裂,他的某一面,譬如以《从前慢》为代表的偏抒情的,被认为是木心的第一特色,实际上熟悉他的读者都知道,《从前慢》这类风格的作品占木心作品总数的极少几篇。


这个寒冬,陈丹青写下《张茀与木心》,温暖无数读者


因此我认为,我们只读木心几首作品还远远不够,如果想全面认识木心,还是要读全集。读书便是怀念的一种方式,他写了一生,我们读了一生,想想这有多么浪漫。

若是读者中谁有陈丹青的好文笔,不妨写写他。写不好也无妨,木心说我们写不好他,这话不夸张,我们当真写不好他。写他,当然希望他能多满意几分,哪怕梦里评价几句也好。我们写他,不只为倘若别人偶然注意到此文,也能读读他,同时也为着这份沉甸甸的怀念能有个仪式般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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