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那天，疫情防控期，我去藥店買口罩，遇見了剛從醫院過來，也來買口罩的一位以前認識的病人家屬。
我問他，現在非常時期，不是不建議住院嗎?他告訴我，他們家老爺子上次剛出院，臘月二十九那天病情又加重，只能又住了進來，沒出去。
他是老爺子的女婿，我老公住院期間，和老爺子同過病房，老人一家給我印象特別深刻。
老人七十歲，是一水產局退休幹部，也是一位退伍軍人，年青時當了二十年兵，性格耿直，身體也一直很好，平時感冒都很少。
今年夏天，老人上臺階的時候，突然站立不穩，摔了一跤，到醫院一查，竟是患了腦瘤。
老人有兩個女兒，女兒女婿非常孝順，每天輪流精心照顧。但老人的老伴還是每天堅持陪伴老人左右，寸步不離，女兒們讓她回去休息一下也不肯。
老人的病情很嚴重，惡化很快，無法手術，腫瘤壓迫了神經，說不了話，思維也變得模糊，常會無意識的做一些事情。
老人躺在床上，鼻子上插著氧氣管，可能不太舒服，老人一會就往下拔，老伴一見，馬上會上去捉住老人的手，重新給他戴上，嘴裡不停的像哄小孩一樣:好爹爹，別拔，聽話啊，別動。
輸液的時候，老人總會無意識的往下拔針管，老太太一邊按著老人的手，一邊哄:好爹爹，乖啊，別拔…再拔，我打手了啊。或者，乖啊，再不聽話，讓護士再給你打針啦。
女兒們給老人餵飯的時候，每吃一口，老太太就站一旁給老人擦嘴角，邊擦邊哄:這就對啦，好乖，好乖，多吃點。
晚上，儘管兒女們照顧的非常仔細，老人有時也會尿床，老太太總和女兒們不厭其煩的給老人換洗。
有時半夜醒來，老人也會無意識的將床欄杆搖得吱吱作響，怕打擾了病房裡其他人休息，老太太就端了椅子坐床邊，捉住老人的手，不讓他搖。
那天老人意識模糊，顯得有些煩燥不安，站立不穩，卻一直要到處走動，剛好兒女們也都有事出去了。
老人身材高大魁梧，老太太身材矮小，卻一直扶著老人，累得直喘氣，老太太一直哄:好爹爹，乖，聽話，歇會，歇會啊。
老人還是不停的往外迸，老太太突然喊:“站好了，解放軍同志，立正!”
老人像突然清醒了，得到軍令狀一樣，身子一抖，直直的立在那兒好半天。
那一刻，病室裡的人都驚呆了。
心裡，莫名的湧起一種感動:為老人的軍人情懷，也為老一輩的愛情。
紅塵俗世，生命無常，人心易變。得一人心，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相濡以沫，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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