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6 買來的媳婦

蕭母得了腦血栓,被送進了醫院。透視,化驗,樓上樓下地檢查,這可忙壞了蕭源。

蕭源是家裡的獨生子,大學畢業在一事業單位當職員。他父親在他大學畢業的前夕去逝了,他和母親一起生活。

經過一個階段的治療,蕭母總算出院了。由於治療的及時,沒留下太大的後遺症,但生活不能料理了。於是,他便和母親商量,想請個保姆。可誰料蕭母死活不同意。她有自已的打算,她說保姆不是自已人,總不放心,她要找個兒媳婦來伺候她。

蕭源從小是個聽話孝順的孩子,可一聽母親說讓他找個媳婦伺候她,他搖頭了。他說,現在都啥年代了,媽媽真是病胡塗了,天底下也難找到願意聽婆婆使喚的媳婦。可蕭母卻滿有把握地說:“前幾天,你姨媽和我說,她家街坊鄰居有一個姑娘,只要拿出一萬元錢,她就嫁過來伺候我。你姨媽領她到醫院去過,我看那姑娘長得還不賴。”

聽母親一說,蕭源的腦袋都大了,一百二十個不同意。自已一生的幸福,決開不得玩笑。蕭母一看,火了,哭天喊地地嚎起來,繼而不吃不喝,以死威脅,最後,鬧得他實在沒辦法,長嘆一聲,含著淚,答應了下來。

那姑娘叫杏兒,被姨媽領著同蕭源見了面。她長得很美,也很文靜,見到蕭源,她靦腆地笑了,她笑起來很甜。穿著一身很普通的衣服,一看,就是個很樸實的姑娘。但缺少蕭源心目中那種浪漫,洋氣。蕭源懶洋洋地瞅了一眼,一點心動的感覺也沒有,便冷冷地對姨媽說:“我看不看好沒有用,一切我媽說了算。”

蕭源象一個機器人一樣,任由母親和姨媽擺佈著,同杏兒結了婚。新婚之夜,他喝得爛醉如泥,歪歪斜斜地進了洞房。杏兒早已把被褥鋪好,坐在旁邊正靜靜地等著他。蕭源進得屋來,一頭攮在了床上,哇哇地大吐起來,髒物吐了一床,噴了杏兒一身。吐夠後身子往旁邊一扭,打起了呼嚕。

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了。杏兒正在廚房忙活著,屋裡早已被收拾得乾乾淨淨。見他醒來,杏兒端了一碗蛋茶進了屋,說:“你昨晚喝得太多了,先喝碗蛋茶吧。”蕭源抬頭看了一眼,冷冰冰地說:“以後你伺候好我媽就行,我不用你管。”說著,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清晨,到處是晨練的人們,蕭源腦袋暈糊糊的,晃晃悠悠地來到江邊。他一個人坐在江壩上,瞅著江水呆呆地發愣。他真想放聲大哭一場,他覺得自己的一生都毀了。

“蕭源!真的是你?”他正胡思亂想,猛覺得肩頭被人拍了一下,扭頭一看,“周吉生?老同學,這麼巧。”周吉生是蕭源大學的同學,現在一傢俬人企業工作,畢業後快一年多沒聯繫了。他高興地握著蕭源的手說:“我正想找你,我所在的公司正缺少象我們這樣的人才。到我們公司來吧,報酬很高的。”周吉生的一番話,說得蕭源活了心。特別聽說私人企業工作起來時間很緊,他下定了決心,時間緊起來,就不用每天早晚面對一個自己不愛的人,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回到家裡,他把打算告訴了母親和杏兒,蕭母因剛娶了兒媳婦,正在高興頭上,也沒強加阻攔。杏兒的意見蕭源根本不理會。

半個月後,蕭源便辭去現有的工作,到周吉生所在的公司報到了。這半個月來,他對杏兒就象陌生人一樣。杏兒每天都小心翼翼地伺候著他和蕭母。家裡的活兒,她全包了。討了這麼個好媳婦,樂得蕭母睡覺都笑出了聲。可蕭源卻對她一點也愛不起來。從她答應這婚事起,他就看不起她,為了一萬元錢,竟出賣自已一生的幸福。這樣的人,懂得什麼叫愛,只不過是一個工具罷了。他總是用鄙視的眼光看杏兒。杏兒越是溫順,無怨無悔,他就越瞧不起她。晚上睡覺,他根本不碰她。兩個人,床上一個,沙發上一個。最後,他乾脆就睡在辦公室裡。推託工作忙,十天半個月回家一趟看母親。一次,他回家,晚上吃完飯,他說夜裡加班就要走,杏兒攔住他,臉紅紅的,憋了老半天才小聲地說:“媽媽急著抱孫子,你看我們……”沒等杏兒說完,蕭源冷冷地一笑,嘲諷地說:“算了吧,我不想要個象你那麼蠢的孩子,就知道認錢……”說著,丟下兩眼含淚的杏兒,抽身走了。他邊走邊想,哼,想拿孩子拴我,沒門兒。

一晃,三年過去了。蕭源因業務出色,被提升為副總經理。這日,下午下班後,蕭源同打字員小娜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閒聊。小娜年方二十三,長得很一般,她對蕭源傾慕已久,但離蕭源心中理想的女孩還差得很遠。他對她若即若離。這時杏兒突然來找他,連門也沒敲就闖了進來,蕭源一見,頓時心裡湧上一股無名火,他曾告誡過杏兒,出了天大的事也不准她到公司,也許是出於一種報復心裡,他把小娜當著杏兒的面攬在懷裡,並親了一口。才不耐煩地問:“你來幹什麼?”

他原以為杏兒會象潑婦一樣地鬧起來,可沒想到杏兒就象沒看見似的,漠然地說:“媽媽又犯病了,很危險,打你的電話你又關機,我迫不得已才來找你。”說完,扭頭就往外走。

杏兒的大度讓蕭源吃驚不小,聽得母親病重,蕭源也顧不得想別的了,急忙跟在了杏兒的後面。出了公司不遠就是一條鐵路,從火車道上走到醫院比走大道要近得多。杏兒出門後便上了火車道,蕭源嗤之以鼻,心想:守財奴,連打車錢都不捨得花。他正想抬手叫出租車,猛地聽到火車轟響,來火車了。再看杏兒,就好象沒聽見一樣,只是低著頭急急地走,蕭源心裡猛地有了一種想法:”如果杏兒讓火車壓死,自己不就徹底解脫了嗎?”這種想法一出現就佔據了他的整個心菲。火車越來越近,蕭源死死地盯著低頭奔走的杏兒,突然,他渾身一激靈,猛地清醒過來,暗罵自已混蛋。不顧一切地飛奔起來,同時大喊:“杏兒,火車……”跟頭把式地衝上了鐵路,把杏兒一把薅了出來,火車很快呼嘯而過。

蕭母這次病得很厲害,連醫生也無回天之力了。處理完後事,蕭源便和杏攤牌了,他要離婚。他說根本就不愛她。他一星期後要進京出席一個會議,他要趕在進京前把手續辦妥。家裡的東西杏兒愛要什麼就拿什麼,杏兒搖搖頭說她什麼也不要,只是想等他從北京回來後再辦手續。蕭源說早晚的事,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

離了婚,蕭源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又成為一個自由的人了,再找老婆,可得好好地愛一回。杏兒走了,只帶了她平常用的東西,蕭源心裡又覺得內疚,多虧杏兒三年來盡心地服侍母親,才使得他在事業上無後顧之憂,前途上才突飛猛進。但願杏兒以後能找一個與自己相配的人,不要再攀高了。

蕭源進京出席的會議是一家雜誌社的頒獎大會。因他們公司常在這雜誌上做廣告,所以說雜誌社這次特邀請他們公司領導做頒獎嘉賓,總經理有事不能出席,派蕭源參加。開會前夕,眾作者雲集,都是來自祖國各地的名家作者。蕭源聽到最多的是一個叫李文的作者的名字,她是近年來文壇上的新秀,她的文章得了一等獎。

頒獎會上,當李文上臺領獎的時候,頓時,一片讚歎之聲,好漂亮,二十多歲,一頭飄逸的長髮,襯托著美麗的臉,一雙明亮的眼裡,透著智慧的目光。穿著合體的牛仔裝。渾身充滿著青春的活力,洋溢著一種女性的美。巧的是,蕭源負責給李文頒獎,能給這樣一個文才並貌的才女頒獎。蕭源特別興奮。走向前來,給他第一眼的印象是,這女子好面熟啊,好象在那兒見過。遞上證書,同李文握手,李文一笑,說:“蕭經理,不認得我了?”天哪,是杏兒……蕭源驚呆了,這怎麼可能?一時間,蕭源彷彿一下子變得毫無意識,他腦袋嗡嗡作響,險些暈倒。握著杏兒的手竟忘了鬆開。

“蕭經理,謝謝你。”杏兒禮貌地抽回了手,蕭源這才回過神來。

會議一結束,杏兒便被記者、文學愛好者等一群人圍了起來,採訪、簽名,忙得不易樂乎。蕭源只是一旁呆呆地望著她。他好象還在夢中,這麼一個才女,竟在自己家做了三年的保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曾未發現杏兒竟如此地漂亮、迷人,他從來沒好好地仔細地端祥過她。幾天前,她還是他名義上的妻子,現在她已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了,他感覺到有一種揪心的刺痛;。

晚上,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和杏兒單獨在一起的機會。在一酒吧間裡,他們面對面地坐著。蕭源兩眼含情,杏兒用她纖細白嫩的手指,漫不經心地用小勺攪動著杯裡的咖啡。悲哀地講起了自己的身世……

杏兒是一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十歲那年,被姓李的夫婦收養了,李家有一個比她大三歲的男孩,叫李文,就在杏兒讀初中的時候,李文的父親得了肺病,提前退休了。一家人的生活靠父親微薄的退休金,又得治病吃藥,實在難以維持,正在讀高中的李文,含淚放棄了自己考大學的機會,不得不綴學,靠打零工來添補家裡。杏兒考上大學後,為了供杏兒念大學,李文到個體煤窯去挖煤。可就在杏兒念大二的時候,李文在一次冒頂的事故中被砸傷了,經過搶救治療,命保住了可高位截癱了。那個體老闆出事故後,偷著跑了。家裡欠了一萬多元的醫療費,李文還得繼續打針吃藥。李家一時陷入了困竟,再也沒有能力供杏兒念大學了。就在杏兒走投無路,借錢無門的時候,聽說蕭源的母親要找兒媳婦伺候她,為了報答李家的恩情,她咬牙把自己賣了一萬元錢。還了債後她退學了。起初,她認命了,覺著對蕭源的印象還可以,認為沒有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可她想錯了,蕭源根本看不起她,從不用正眼瞧她,幾次傷自尊後,她對蕭源死了心。就全當給他家當保姆了,償還他一萬元的債。他一面盡心盡意地伺候蕭母,一面自學大學未完的課程。她讀的是中文系,文筆特別好,經常在報紙,雜誌上發表稿子。為了掙點稿費添補李家,她一有時間就拼命地寫稿,都是以李文的名字寄出,地址是用李家的。

聽杏兒講完,蕭源眼裡湧出了淚水。他動情地說;“杏兒,沒想到你這麼善良,我還以為你見錢眼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杏兒悽然地一笑說:“你都懶得瞅我一眼,我哪有和你說話的機會。”蕭源語塞。杏兒又接著說:“其實我做過很多努力,你根本不理會,不過你這人心還不算太壞,那日我聽到火車來故意在火車道上行走,就是想看你的反應如何,還好,你還有起碼的人性。我給你家打了三年工,一萬元錢也該還上了,我也不欠你什麼了。我曾經就讀的大學允許我參加了畢業考試,我已拿到了大學文憑,被市一所中學聘為語文教師,是該還我本來面目的時候了。”杏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杏兒,我無法請求你原諒,我現在恨死我自己了,後悔藥無處買,能否再給我一個機會。”蕭源乞求地說。杏兒苦笑了一下,說:“我們也許沒有緣份吧,其實,在來開會之前,我都在給你機會,想回去辦手續,可你等不及了。不過,你還有一個叫小娜的女孩陪你,不是很好嗎?我們都開始新的生活吧。”說完,杏兒起身走了出去。

望著杏兒蕭灑的背影,蕭源的眼淚滾落了下來,他臉上表情,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

買來的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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