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宋梅橋坐三路公共汽車，直奔蘭亭。小城不大，轉眼出了市區，汽車開得更快，農家已開始插秧。到了蘭亭，路旁立有石碑，昭示著人們，我們來到了蘭渚山麓。
春秋時，越王勾踐植蘭於此，故地名蘭渚；漢代時，建有驛亭，因以蘭為名，故叫蘭亭。當然，關鍵還是王羲之在永和九年三月初三邀友雅集修禊於此，寫出了千古絕唱的《蘭亭集序》。
迎面是一座竹門，上書"蘭亭古蹟"四個大字，左右有聯："文人天趣清猶水，賢者風期靜若蘭"，很有意思。對於蘭，我是喜歡的，曾在濟南大明湖《蘭圃》賞蘭時作過一首詩："避世逃喧孤自賞，清幽淡雅赴閒堂。莫嫌素面裙釵瘦，風韻常存溢國香"，不知用到這裡合適否？
我們先去的驛亭，這裡展示著國家領導人以及各界知名人士來蘭亭參觀的景緻，我特意在舒同書法老前輩的相片前照了一張相，接著，沿石徑小路緩緩而行，"茂林修竹"，"映帶左右"。
不遠處有一棵樹，隱隱約約很是獨特，像是前面有一石撐著。轉路迂迴，原來是鵝池亭，三角鼎立，獨具一格，置身樹下。對面一泓碧水，幾隻白鵝，或岸或水，悠然嬉耍。端詳"鵝池"兩字，遒勁有力，到有說頭。相傳，王羲之正寫完"鵝"字時，突然，聖旨到。王羲之前去接聖旨，在一旁觀看的兒子王獻之順手提筆續寫了一個"池"字。於是就有了這"鵝池"，一碑二字，父子合壁，一瘦一肥，風格迥異，相得益彰，人稱"父子碑"。
再回轉前行，到了小蘭亭。四角翹起，凌雲拂雨，前面兩柱，洞開門戶。中間立有一碑，"蘭亭"二字，為清康熙皇帝所書。可惜，這蘭亭石碑，"文革"期間也難逃厄運，砸成三截，後經修補，也難復原。"蘭"字少尾，"亭"字缺頭，但也不失古韻。萬事歷盡滄桑，更顯示出它的厚重。
左側為流觴亭，走廊環繞，翹角飛簷，亭正面懸有一匾額，上書"流觴亭"三個大字，裡面有曲水邀觀處。亭前，曲水疊石，汩汩不息，王羲之當年邀孫綽、謝安等41名名士雅集修禊、流觴賦詩、飲酒作樂就旁於此處。原來，我對"流觴曲水"並不太明白，現在才知：他們將酒觴浮於曲水之上，酒觴漂浮到誰的面前，誰就要飲酒吟詩，若吟不出詩來，則罰酒三杯。
那日，共作詩37篇，有16人被罰了酒，他們準備將剛作出的詩編為一集，故有人推舉王羲之寫序。王羲之也不推辭，乘酒興辭采飛揚，情理並茂，一揮而就寫下了名垂千古的《蘭亭集序》："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此地有崇高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後之覽者，亦將有感於斯文。"名士雅集，名文記盛，名書傳世，從此，蘭亭名垂天下！
可惜，至今未見真跡。據記載，唐太宗李世民非常喜愛王羲之的書法，獲此帖以後，曾命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馮承素等人摹拓。臨終時，又留下遺詔，把《蘭亭集序》原跡作為隨葬品，葬入昭陵。陸游曾詩曰："繭紙藏昭陵，千載不復見"，不知是否確有其事。不過，現在看到的多是馮承素的摹本、宋定武拓蘭亭序帖和元趙孟頫臨蘭亭序帖。
紹興市很會作文章，1984年1月，人大常務委員會決定：每年農曆三月初三為中國蘭亭書法節。屆時，海內外書壇名家雅集流觴亭，研討書法，揮毫潑墨，流觴賦詩，飲酒作樂，追古思今，盛世空前，已辦多少次了。
再往左側，是王右軍祠，整個建築呈船形，粉牆黛瓦，四面臨水。祠內也是一泓清水，曰：墨池。池中有一四角方亭，曰：墨華亭。左右一聯："深林閒數新添筍，曲沼時觀舊放魚。"亭內放一大桌，鋪有毛氈，像是剛寫完大字。南北兩端有石板小橋相通，四周有迴廊環繞。壁上，多是歷代蘭亭序的各種版本碑刻以及後人題詠刻石。正對墨華亭北面，大廳中有一王羲之畫像，上有一匾："盡得風流"，左右是沙孟海書寫的對聯："畢生寄跡在山水，列坐放言無古今"，表達了王羲之無意仕途、放跡山水的曠達性格。
正如前人概括的："天地日月星，山水廊橋亭；唐宋元明清，正草篆隸行。"他把王右軍祠的環境、建築特色、書法歷史以及各種書體都包容的無遺，可謂絕也！
流觴亭後面，是御碑亭。亭內矗立一塊巨大的御碑，高6.86米，寬2.64米，厚0.44米，重18噸，說是江南最大的石碑。正面鐫刻的是，清康熙皇帝摹寫的《蘭亭集序》全文；陰面是清乾隆皇帝書寫的《蘭亭即事詩》一首："嚮慕山陰鏡裡行，清遊得勝愜平生。風華自昔稱佳地，觴詠於今紀勝名------"可見，這二位皇帝對王羲之是多麼傾慕。
清代皇帝，雖多是馬上皇帝，但各個書法功底深厚。在清東陵,我曾參觀過清代皇帝的書法展，各作品字體工整，並不是濫竽充數，或無能之輩，看來真是從小練出來、寫出來的。尤其康熙、乾隆二帝的好。此碑又稱："祖孫碑。"
更可喜的是，左側有許多小石凳，有筆有水，可任人蘸水書寫，字一會兒自動消失，真是練字的好氛圍。旁邊還立有一個高大的"太"字，說是王獻之練字時，寫完大還沒來及添點就出去了，王羲之見了幫他添了一點。王獻之回來拿著去叫母親看，母親說，"只有這一點像你父親寫的"。從此，王獻之更加刻苦練習。後來，王獻之也成了名，人們把他們父子合稱"二王"。
從北門出去，一條"清流激湍"而過。步石橋，便是蘭亭書法博物館。這裡收藏、展示著古今中外的書法精品，特別是剛過河矗立的"信可樂也"亭，是日本人所書。書法源源流長，也影響著周邊國家的人們，如日本、韓國、新加坡等等都有許多書法愛好者。"崇山峻嶺"，又添一景。
從小蘭亭西去，湖中有一"俯仰亭"，木欄木柱，草頂草簷，踏木橋走上，"俯仰一世"。據說，還要建"仰觀亭"、"俯察亭"。盛世風景秀，古蹟今朝美。
走在蘭亭，"遊目騁懷"，於書、於景、於古、於今、于山、於水、於情、於理------確有許多感懷。此時，我想起劉禹錫的《陋室銘》："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不知是誰說的，"文運方隨國運盛，心花喜逐筆花生"，蘭亭不正是如此嗎？
前後已來四次矣，每次都因感而發，賦詩一首，故選其二。"曲水流觴俢稧篇，蘭亭集序至今傳。後學俯仰碑林地，今古難攀書聖天。""酒觴詩韻筆抒情，豪放自然覺悟生。一代大家心裡話，千年文脈寫蘭亭"，以示紀念。
九口 2019-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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