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山芋

偶爾在集市上看到買山芋的,價格嚇人,15

元1斤。

這讓我想起來故鄉的山芋。

故鄉的山芋

以前,故鄉的山芋是每年霜降之後,開始收穫的。山芋秧割掉,就可以刨山芋了(我們那兒又叫出山芋)。隨著母親手中的抓鉤上下翻飛,幾顆碩大無比的紫皮紅色山芋破土而出。那時,父親在偏僻的安溜集大王莊村教書,平時很少回家,我們兄弟倆又小,刨山芋的活全落在母親一人身上。母親在地裡忙碌一陣,又要回家給祖母燒火煮飯,往往一天下來,刨不了三兩溝。

故鄉的山芋

這時候,我會幫助母親拉拉山芋秧,把刨出的山芋聚在一起,方便運輸。看到母親刨出了長長的一溝山芋,貪玩的我就不想幹了。弟弟和鄰家的二毛、狗剩、刺娃瘋了一樣滿地亂跑,尋蟲吃的鳥雀受到驚嚇,撲愣著翅膀驚叫著飛走。

刨山芋還可以刨到“寶貝”呢,當抓鉤齒子入地不利索了,有時你會突然發現齒子上套上一枚銅錢幣,錢幣上生著厚厚的的綠色,在硬地上用腳使勁把它來回搓幾下,上面現出“道光通寶”或“乾隆通寶”字樣。村裡來了搖撥浪鼓的貨郎,一枚銅錢幣能換七八顆赤、橙、黃、綠、青、藍、紫顏色的糖豆。我曾親手從母親的抓鉤齒子上得到過兩枚“乾隆通寶”。記得那時,二毛、狗剩、刺娃跑來看稀罕。二毛說:“狗剩的爸,昨天在自家山芋地裡,也刨到一枚銅錢幣,上面有個光頭胖臉的老頭,笑哈哈……”二毛手裡拿著個燒得黑乎乎、半生不熟的山芋;狗剩滿滿一捧金黃馬泡瓜,迷漫出一股淡淡的瓜香味,馬泡瓜子多,好看不中吃;剌娃拿著一個鳥窩,是鳥兒用長長的軟乾草編織而成,像個沒沿的草帽,裡面有一堆破碎的蛋殼,他們不停地跟我套這樣那樣的近乎,想以後多吃兩個糖豆。

故鄉的山芋

村裡山芋長勢最好的,要數麻爺家。麻爺整天寡言少語,老實巴交。農閒時,他常到村外七八遠的山窪(地名)拾糞(那兒的牲口多)。有一年,一冬天拾回來兩大板車牛糞和馬糞,全都撒到了地裡。他家的山芋秧還沒有鋪滿溝,已翻了兩遍,他三天兩頭到自家山芋地裡東瞧瞧西望望,溝裡,畦田梗上看不見一株小草。村裡人到他家地裡尋野兔、山雞,看到他家的不少山芋拱開了裂逢。

故鄉的山芋

村裡最富有的人家,是村長家。他家養著兩條耕牛,膘肥體壯。他家的山芋一般都是用牛來犁的。他在村裡口碑不好,但他一言九鼎,大小事村裡人都要看他臉色。一次,父親和他戲謔,無意中衝撞了他,第二天父親就從村裡的學校回了家……他家的山芋地裡,來幫助收山芋的人頭攢動:割秧的、扶犁的、撿拾的、換犁鉤子的、嬰兒哭叫要吃奶的,呼兒喚女拿煙端茶遞水的……人來人往,人聲嘈雜,如同廟會。一頓飯功夫,他家的地就翻了個底朝天,一地裡紫紅色山芋活蹦亂跳。事畢,人們才陸續回家吃飯。

山芋剮成紅芋片後,撒到乾地裡曬乾,拾到家裡,用草囤或蘆葦摺子貯存起來。農閒時,用紅片子、高糧、玉米、黃豆混合磨成麵粉,做饃吃,蘸著自家蒸的辣麵醬,澆上兒滴小磨香油,吃起來,那才是真正地道的雜糧面。有的人家還會把多餘的紅芋片賣到酒廠裡釀酒。釀出的酒,花大,度高,辣,但價格實惠,這種酒村裡人叫“紅片子酒”或“紅乾子酒”。此酒與現在市面上流行的什麼“原漿酒”、“十年窖藏酒”要好得很(這是村裡白髮老者講的)。

有些村人,把個頭不大的山芋窖藏起來,冬天吃。有時到五、六割麥時,從窖裡提上來最後一蘿筐山芋,潤澤麗亮,像從地裡剛刨出來一樣。窖藏的山芋,出過汗,吃起來,乾麵、沙瓤、香甜可口。尤其是寒冬臘月,大雪封門時,山芋在農家鐵鍋裡大火燉上幾十分鐘,悶一會兒,出鍋,不要說空氣裡瀰漫的味兒誘得你站不穩腳,但從那軟綿綿的“玉”(芋)體裡淌出來的糖汁,粘稠的粘滿兩雙手,嗍一嗍手指,能夠甜死人。

現在,村裡種植山芋的農戶越來越少,一畝山芋賣不了千兒八百的,除去肥料錢(侍弄功夫不說),所剩無幾。還不如出外打半天工掙的錢多。

故鄉的山芋

前天,在超市裡買了袋山芋,水分太大,又不耐貯存,吃起來口感遠不如以前故鄉的山芋。

我深深地懷念故鄉的紫紅色山芋,懷念以前那些陽光溫暖的日子;懷念那些歡樂、美好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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