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是哭喊著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那是一個初冬的黎明，產房裡只有值班的大夫和護士在陪伴我幫助我。當我耗盡最後一絲力氣意識幾乎是空白的時候，突然聽到石破天驚般的聲音衝破黎明前的黑暗和寂靜。我的意識立刻清晰起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出生了！那聲音是大啼而不太象哭，其中沒有一點初生兒的纖細軟弱、稚嫩無助的求告，倒象是鏗鏹的號角在宣告著什、高昂、嘹亮、清脆。聲音碰到牆壁窗戶上又反彈回來，與後繼的聲波合奏共鳴，使原本空蕩蕩的大房間裡立即變得生氣勃勃、充盈而豐滿，屋子的所有角落都被這人生的第一次吶喊添滿，充滿生機和欣喜。我傾聽著兒子的哭聲，高興得忘了剛才經歷的一切痛苦。儘管如此，我還是默默地對兒子說，我的孩子，媽媽不希望你哭，媽媽更喜歡你笑啊。
兒子很快就會笑了。他一個人靜靜躺著的時候，看見有人來俯視他，必定會報以一個甜甜的微笑。我把他抱在懷裡任他隨意玩耍的時候，他也會不出聲地笑。特別令我有點不解的是，他在睡著的時候還會笑，他才有幾天的閱歷呀，這個世界在他的腦海中還是一片空白，沒有顏色沒有內容，那他有什麼可夢可笑的呢？無論他笑的是什麼，每一笑都笑到我的心裡，一切為他的辛勞都為之煙消雲散。
我生兒子的時候丈夫不在，他因為要做一個早就定好的報告無法陪在我身邊，等他第二天來時，兒子已經出生。回到家中，他守在兒子身邊，不錯眼珠的看著兒子的小臉。不管兒子睡著還是醒著，兒子臉上的任何一點點細微的變化，都讓他痴迷不已。母親笑他，說真是當爸爸了，難道能在孩子的臉長看出花來嗎？他不回答，背後悄悄對我說：“看兒子的臉可比看電視有意思多了，那張臉太生動，趣味無窮啊！”
兒子並不是笑總，他要哭起來也絕對不客氣。因為生育，我得了乳腺炎，左乳房漲痛，奶水也很少。頭幾個夜晚，他起來吃奶的時候，稀少的奶水根本就不夠吃，吮吸不到足夠的奶水，他就放聲哭。他的哭聲和剛出生一樣，不象嬰兒那樣的纖細、柔弱，還是清脆、高昂，深更半夜的，這哭聲就更加突兀，自然影響別人的睡眠。為了便於照顧我，我在母親家做月子，他這一叫，父母就別想睡覺。我搖晃著他，給他牛奶喝，他不要，照樣拼命哭。沒有經驗的我，只好對他說：“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在這個時間哭，很不講道德的，影響別人的休息。”母親笑我和一個嬰兒講道德，母親將奶水兌稀，輕輕搖晃著他，他這才急忙喝奶而止住哭泣。
後來，我按照書上的指點，定時給他餵奶粉。很快他便養成到時間吃奶的習慣。有時時間剛到，我們把奶水兌好，這時候，他便會哭起來。那哭聲充滿委屈、抗議。是啊，吃飯的權力被忽視，當然應該不滿意。到後來，兒子的生物鐘竟與鐘錶一樣準確。稍稍晚一分鐘，便會聽到他憤怒的哭聲，那哭聲充滿抗議和不滿，我一邊道歉，一邊趕緊為他餵奶，才能使他收住哭聲，用拼命的吮吸對我表示諒解。
兒子稍稍長大，臉上的笑容更多了，這天真無邪的笑容為他贏得許多好朋友。他小的時候，我們常常搬家。幾乎平均一年就要搬一次。這樣，他周圍的小朋友就總是要換新的面孔。但是，他卻從來不缺乏朋友。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看到人家在玩，孩子會笑嘻嘻的站在一邊看，他的情緒隨著玩耍的小朋友的情緒一起波動，人家贏了，他會笑著鼓掌。笑容成為兒子暢通無阻的通行證，一會兒，他就成為玩耍中的一員。有一次，我們剛搬到一個新地方，等忙乎完了，卻不見兒子。只好去敲並不熟悉的鄰居的門，果不出所料，兒子正在人家家中玩的開心呢。
哭聲是兒子的武器。常常因為不耐煩聽他的哭聲，或者怕委屈他，在他哭著的時候，便滿足他的要求。他是很知道利用這個武器的。一次，我們帶他去朋友家玩，他喜歡上人家孩子的一個玩具馬。走的時候，他把那個玩具馬緊緊的抱在懷中不肯鬆手。無論我怎麼說都無濟於事。朋友連連說送給兒子。我堅決不答應。於是，他動用起哭之武器，他悲哀地哭著，當我去奪的時候，他便大哭起來，不僅僅是哭，是嚎叫，是耍賴。我既難為情又生氣。最後還是在他無比憤怒的哭聲中奪下玩具。以後，兒子不再為這樣的事情哭泣。他知道，在這種事情上，是不能有通融的餘地的。他懂得節制的運用哭的武器。
北大校園
兒子的笑容，如天使般純淨無邪，兒子的笑聲成為我們家中最好的音樂。現在的世界，對於中年人來說，經常有許多的無奈和誘惑。因此，並非象歌中所唱的天天都是好心情。有的時候，心情不好，兒子的笑聲笑容，如夏日的清風，把心中的陰霾吹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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