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葉問真正實力到底是什麼樣的?

作者:人民文學出版社
鏈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93472069/answer/948019874
來源:知乎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商業轉載請聯繫作者獲得授權,非商業轉載請註明出處。

歷史上葉問真正實力到底是什麼樣的?

葉問與我

文 | 梁紹鴻

本文摘自《詠春六十年》,梁紹鴻著,人民文學出版社

我第一次聽說詠春拳是通過李小龍,第一次認識葉問也是通過李小龍。

小龍的父親李海泉和我表姐紫羅蓮都在電影界工作,互相認識而且住得很近,所以我和小龍早就認識,中學時還是同校。表姐自己有車,在新界長期租有別墅,那裡有泳池及其他玩耍的地方,我和小龍平時都喜歡跟著我表姐玩。我從七歲便開始練功夫,十三歲多的那一年,小龍跟我說他不再跟邵漢生學功夫了,轉學詠春拳。

他不停地吹噓詠春拳有多厲害。我笑他少見多怪,學那兩三個月能懂些什麼?況且,我亦從來就未聽說過什麼詠春。他說剛掌握了一招追馬扯捶(詠春拳的一個招式,步步上馬,加上連環日字衝捶),快如閃電。小龍雖然比我大兩歲,但因我從小便苦練不同門派的功夫,加之從小喜歡與人比試,聽他這麼自吹自擂,我如何能忍得住,一定要和他試試。我們即時就在表姐在寶勒巷(寶勒巷是九龍尖沙咀的一條街)住家的露臺比試。

結果,也不知他用的是什麼手法,一拳一拳像機關槍似的,又短又快,我怎麼都擋不了!他步步追迫,避無可避,連續打中我臉部六七拳。我血流滿面。流血事小,我早已習以為常,但敗得如此徹底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我當時確信之所以避不開,必定是因為露臺太窄無法輾轉騰挪所致,便約小龍改上天台再試,但亦無法改變結果。我還是不死心,要他和我到附近京士柏山邊再試,結果敗得更慘。在李小龍手下敗了三次之後,我才決心跟他去會會這個名叫葉問的詠春師父。

初到武館那天,除我和小龍外好像就只有四個人,一個高瘦的年輕人和一箇中年肥佬在談話,另一個細小的五十多歲的老頭在看報紙。牆壁上沒任何兵器,只有一個包,和我所見過的武館完全不同。小龍叫他一聲“師父”,他愛理不理地回了一句:“今天是星期日怎麼有空來?”在我眼裡這個老頭左看右看都不像一個武功高手,人細細、眼細細、臉黃黃,一手拿著煙一手拿著報紙,兩腿交叉斯斯文文地坐著。小龍告訴葉問我是鴻仔,他的手下敗將,現也想學詠春,還特意強調我練武的背景。葉問抬頭看看我,有氣無力地叫我示範一套拳。我準備打一套顯示功力的鐵線拳和一套好看的二郎拳,怎知剛做了幾個動作便被他制止。他說,打架是有對手的,你自己在和自己鬥力,不用看了,要學詠春下次帶八元學費來。我告訴他身上有錢,即時給了他,葉問非常驚訝,大聲叫:“阿燦,幫他開拳!”從那天開始,我的一生便與詠春結下了不解之緣。

初期學拳的時候,下午三點四十五分放學便直奔武館,一分鐘時間都不想浪費。當時除我和小龍外,偶爾有一或兩個日間休假的師兄在武館,基本上沒有其他人。葉問通常都是指點一兩句便叫我兩對著鏡子自己練或叫我們互相黐黐手,他自己大部分時間都只坐著抽菸看報,一點練武氣氛都沒有。為了營造氣氛,我便拉了六七個死黨同學參加,一時間便熱鬧了起來。很可惜好景不長,不到一個月那幫同學都離開葉問,轉而跟隨其他師兄學了。

但事實上也很難怪我那幫同學,葉問自己本身也有很大責任。日常練習時,葉問不是叫你練拳套就是叫大家黐手或扯空捶,很少向我們講解拳理。我們每次問他自己做的動作如何,不管對或錯,葉問都統一答覆道:“唔錯!幾好!”(粵語,意思是:“不錯!挺好!”)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向他請教時,葉問也是統一答覆道:“你自己回去想想再告訴我。”當自己把想到的答案告訴他時,無論對或錯,答覆還是一樣的:“非常好!真聰明!”若不同師兄弟問同一問題,而想出完全不同的答案時,葉問永遠是同一個回答:“兩者都對,功夫要因人而異嘛!”只有和師父喝茶吃消夜的時候,他才會開金口向我們講一兩句功夫理論。

當年因為生活和工作的負擔,就算有閒錢去學功夫的人,也抽不出太多時間來學拳,一個星期能夠有一兩天去武館就不錯了。因此一般人單學第一套拳“小念頭”就要花上兩三個月,從單黐手到雙黐手最快亦要一年甚至更長。我們這些在學校讀書的學生,每天放學都去練,所以比其他學員學得快,兩三個月後便開始學雙黐手和追馬扯捶。也不知為何,有一天深夜,我突然接到師父葉問的電話,叫我從明天開始去他住的李鄭屋村練,並叫我通知小龍及另一同學。

他住的地方我知道,我家的方姓司機送他回家多次。那個地方很小,連廁所及廚房都沒有,只有一個小小的洗手盆。多年後得知,當年葉問到香港之後與來自上海、染有鴉片癮的女子同居,除伍燦外,所有的師兄都反對他和那位女子在一起,他們甚至向葉問發出最後通牒(由徐尚田草擬),內容大概是:如果葉問不離開上海婆,他們便不再跟隨葉問。當時只有伍燦一人沒有在信上簽名。


搬到李鄭屋村後,初期一段日子,除伍燦外果真見不到任何師兄。師父也沒有生氣,對我們兩三個學生也沒有說什麼,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但還是可以看出他很無奈,整天愁眉苦臉。每天放學我都是第一個到武館的人。我會先到對面糖水鋪吃點東西,每次師父的兒子華仔(那個時候我根本不知葉問在大陸還有妻子兒女)都會在糖水鋪門口等著,他知道我會找他一起吃東西。

他年齡比我小很多,但食量可不小,除了糖水外,有時候他自己還可以再吃整整一個鹹肉粽!他曾多次告訴我,自己前一晚或當天中午沒吃什麼東西。很多時候我都在想,這個世界為何這麼不公平?九龍巴士公司修理廠和葉問住家非常近,葉問搬遷後伍燦領了好幾個九巴同事來跟葉問學拳。印象中,麥普應該是第一個。麥普第一天是穿著長長的雨鞋及工作服來的。那是個晴天,葉問見到他的衣著後便問:“今天落好大雨?”從葉問的幽默中顯然可以看得出,他心情較之初搬來時,確實好了一些。其實葉問是一個富有幽默感及智慧的人。

到李鄭屋村沒多久,我便傳學私家,很少再去武館。其實,葉問不想我去他家,因為那個地方人多且雜,不太安全,他怕我出事。有時候出於好奇,我很想知道其他師兄弟在練些什麼,便去坐坐。但每次師父見到我,都是一臉不高興,要我坐定定,不要多嘴。我多次提岀想和師兄弟玩玩,他都不讓,也不做任何解釋。其間有幾次也有見到過一些不再跟隨師父的師兄來坐,雖然師徒緣分已盡,但他們之間還是客客氣氣、有說有笑,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我最難忘的一件事,是春節前後的一天,特別寒冷,司機開車送我去找師父。我爸報館(梁紹鴻的繼父梅文鼎曾是葉挺的副官、黃埔軍校的教官,到香港後創辦《文匯報》並任董事長)一些朋友送來好多年貨,家人用不了這麼多,我借花敬佛,想送給葉問。我剛入門,一位師兄亦到,說他的一個親戚要到他家住幾天,想取回以前借給師父的那張毛毯。師父笑著說:“好!我就打包好給你。”他的臥室沒有門,只掛一張薄布簾與客廳分隔,誰都看得到房間裡只有兩張帆布床,兩張毛毯,兩個燒水的爐子及幾個大紙皮箱。

天寒地凍,餘下的另一張毛毯怎夠一家三口抵禦寒冷?雖然我當時只是個青少年,不大懂人情世故,但也感覺得到這三言兩語、一舉一動中的冷暖。葉問最令我欽佩的,就是君子固窮的氣節。當時他三餐不繼,雖然無奈但沒有半句怨言。儘管窮,但儀容從來乾淨端正。儘管天氣熱,他從未解開半粒紐扣,更從未像其他人一樣赤膊。這一切顯出了一派令人景仰的儒者風範。

我和師父平時見面所談的內容,除功夫基本上就沒有其他話題。有一天他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他好像滿懷心事,很有可能是因為小龍幾天前離開了我們,要到美國讀書。

對他來說,很可能就是永別。一時間大家都有些不習慣,有些失落。當日與我練習黐手後,坐下來休息喝茶的時候,他一本正經地叫我坐下,問我想不想正式拜師?當時我覺得很奇怪,不明白他是什麼用意。我問他,我們不已經是師徒了嗎?我不是一直都在叫師父嗎?他認真地解釋道:現在我們倆只是師生關係,我教你學,互相之間並不需要有任何承諾;如果拜師,依照中國武林之間的倫常傳統,師徒雙方有如沒有血緣之父子關係,可以互相信任,互相依賴,雙方有了一個終身承諾。葉問說:“我觀察你很長日子了,現在願意正式收你為徒,如果你願意,又能做出承諾,我們可擇日進行拜師禮。”師父這番話讓我很感動,即時便答應了。雖然我年幼不大懂事,但也感覺得到師父對我特別愛護,特別關心,當然非常樂意,得到父母准許後便正式拜了師。一九五八年九月,我在家中正式進行三跪九叩的拜師儀式,除了拜帖外,也準備了橙和燒肉等物品。當日師父也帶了三個人來,其中一人好像是李民,禮成後便一起外出吃飯慶祝。在那個年代,拜師與收徒是一件大事,儀式莊嚴,包括拜天地、拜祖師(拜祖師,即在牆上貼一張紅紙,上面寫著“詠春歷代祖師”)、念門規、講祖訓、三跪九叩及上香斟茶等。做師父的一心一意為了本門發揚光大傳承下一代,不辭辛勞;做徒弟的立志繼承祖訓,以將本門功夫發揚光大、保家衛國為己任。反觀現今社會,出來教功夫的人很多是為了養家餬口,並未盡力傳授功夫。想學武的人為了學業、工作,多半“形”有餘而“力”不足。由此可見今非昔比,功夫文化中的許多傳統實際上已名存實亡。學私家後沒多久,師父對我的態度有很大轉變。他對我已比以前好,我覺得不是因為我給他很多錢學私家,亦非因為我常把別人送的東西轉送給他,而是因為我真的夠大膽,願意去嘗試他自己曾經想要嘗試做的事。每次當師父知道我和別的門派的人過手時,他比我還緊張,事後對比試過程問得非常詳細。而別的師兄出去打時,他只關心贏輸,贏了就誇獎幾句,輸了就溫和叮囑他們多練習。一般正式代表詠春出去與人講手的都是幾個大師兄,師父常說他們是清兵託世,胸前刻了一個勇字。我們只是十多歲的少年學生哥兒,天台比武、街邊打架少不了我們,這雖然和正式與其他門派過招不同,但也是一種學習實踐的機會。那個年代,講手比武非常流行,幾乎每天都會發生。

記得在五十年代的香港有《晶報》及《紅綠日報》兩家小報,這兩家幾乎每天都發布一些新聞,說某某家某某派說了些什麼,挑起了不少爭端。例如,記得當時曾有報道,蔡李佛有門人對外揚言:“穿拋掛哨插,洪拳當垃圾!”(穿拋掛哨插,即拋捶、哨捶及插捶等,是蔡李佛拳的拳種(基本手法)。這句話的意思是:練好蔡李佛拳之後,可以輕易地打倒洪拳)當時根本無從證實是否真有其事,但習洪拳的人聽到了當然很不舒服,馬上要找蔡李佛的人比試。當時大家都有輸贏,然而輸贏並不代表某一派功夫較優越,只是個人表現而已。打輸了回去向師父彙報討論、硏究改進,苦練後再約下一場比試。這種熱烈的氣氛一時間吸引了不少年輕人習武,加上一些武俠小說、武俠雜誌和電影等一波接一波地推廣,最終助長了武術的興盛。各門各派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實戰,技術和素質亦得以不斷地提升。

當年我也想測試自己的功夫。我通常都先將對手打探清楚,繼而交一兩個月學費去學習、研究他們的功夫,覺得自己有把握用詠春打贏他們的時候,便等待機會,看到武館只有師父或助教在時,開始說三道四,“這招不管用”“那招不切實際”,諸如此類。試問哪個教頭忍受得了一個十多歲少年學生的挑釁?他十之八九要教訓教訓這小子的。因我年幼又是那個館的學員,初出手時肯定都會留手,不想要我的小命。但當被我打傷及見到我打得有板有眼的時候,他們就看出我擺明是來找麻煩的,即時和我搏盡老命。但肯定的是,就算我輸了或被他們打傷了,因為我是交了學費的學員,而且是隻有十來歲的學生哥,他們也不敢拿我怎樣。如果被我打敗打傷了,他們更不好意思對任何人講。


葉問最有興趣知道的就是每次打鬥的過程,問得非常細,而且意見很多,有時候他會認同我的一些手法,有時候他會提出另一些手法,指明在下次碰到同樣的情況時,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找機會試試他的建議。他還反覆逼著我練,更會不厭其詳地解釋其中道理何在。他說,這才是真正找尋心法之道。我用這種方法去嘗試實踐,風險既小,又不會有大麻煩。師父亦覺得這種方法好,但也提醒我一切要小心。

果然,一次我幾乎出大事。那天我約了朋友去看五點半的工餘場電影,在街邊看到一張廣告,說某派在招收學員,地點就在附近。我一時興奮就沒有想太多,叫我朋友在樓下等著,自己單獨去樓上武館探路。我一踏進大門就感覺到不對勁,很多地方似曾相識,而且屋裡十幾二十個人中,有兩三個很面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我還在思考時,一個三四十歲之袖珍大隻佬(大胖子)突然大叫一聲:“就是他!就是他!”當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之前,我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年前曾經上過這家武館並和這位師父交過手,還不小心把他前臂骨打斷。狗咬人很快便忘記,被狗咬的人記一世。他見到我當然是無名火起三千丈,幸好眾人聽到他們師父大叫,也沒有想到是怎麼一回事,沒有太大反應,很可能這個師父沒有對別人提過這件事。我轉身就跑,走到一半便聽到很多人追趕過來。在樓梯口等我的朋友看到我被這麼多人拿著兵器追殺,嚇得要死,我顧不了他,只往人多的地方鑽。還好,沒有人想到我和朋友結伴而來,而追我那班人很多手上都拿著武器,亦不敢大搖大擺地追殺。過後我告訴師父,他馬上便說他自己如何有先見之明,從我假借學功夫之名去與人比試功夫的頭一次開始,他便叮囑我:因這非公開比武,所以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與詠春的關係。他說,如果讓別人知道了,若每家武館都叫幾十人來逼他交人,跑得和尚跑不得廟,叫他怎麼辦?轉學私家後不久,師父在李鄭屋村學的人也多了些,可以看出他的心情比之前開朗。我和師父之間年齡差別太大,除功夫外基本上沒有任何共同話題,他從來不說別人,從不怨天尤人,也絕少提自己的過往,但顯然他說話多了些,而且句句幽默,有時候要想半天才明白。他尤其喜歡替別人起花名,貼切至極。

雖然他不樂意讓我再去他的武館,但他偶爾會講講其他師兄弟之間的一些日常學習情況。所以有些在我學私家後加入的師兄弟,我對他們的樣貌沒有什麼印象,但因為聽師父講得多了,我對他們的名字——尤其是花名——很熟悉。學私家最大缺點就是沒有機會和不同的人練習黐手。能夠經常和師父黐手當然很好,他會帶我的手,會做手讓我攻,做手攻我迫我冚位。但每次不到幾分鐘便覺得累,必須停,歲月不饒人,無法避免。

在跟隨師父的那四年半中,雖然前前後後有過七八個學私家的,為了各種不同原因,一般一年半載後便離開。除了我,小龍算是學習時間最長的了,但也不到三年便離開香港去了美國。詠春最突出之處,就是因為詠春有一套非常獨特的訓練方法,用以增強知覺反應和冚位,稱之為“黐手”,無論長橋或短橋都必須練。尤其是短橋,因距離近就更必須依靠知覺反應。但練習黐手就必須雙方都懂,勢均力敵,要不然一招便已決勝負。長橋因為雙方有距離,在未接觸之前不能依靠知覺去做出反應,有接觸後才能利用知覺做出翻手。很可能因為很少有機會找到別的人陪我練黐手,葉問才建議我出錢請一班賣菜仔小販陪練,讓我有更多機會練習長橋。


因為師父早前找不到合適的人造木人樁,結果過了差不多一年半之後才正式教我入樁。開樁前一封紅包是少不了的。一開始學的時候感到非常之興奮,但半天不到便已經學會,即時便能夠完全正確無誤地在師父面前重複地打三遍。

當時,忽然之間感覺大失所望。傳聞中高深莫測的詠春一百零八木人樁,怎麼會如此簡單?怎麼會毫無玄妙之處?而且,算來算去亦非一百零八個動作,實在令人難以置信。我自知本身並非武學天才,為何不到半天就能夠練出個樣?師父之前曾經多次對我講,木人樁非要一兩年時間才能夠精。但現在所學到的木人樁動作,基本上大部分都已包含在三套拳裡面,而且很多地方是完全不合乎邏輯的。

例如木人樁第一節,隨著綁手之後轉馬攤打,我初學詠春不到三四個月時,就會運用綁手和攤打。若依照木人樁之方法次序,先利用綁手去接對手一拳,隨即轉馬攤打攻擊對手,那肯定行不通。對手只是單一動作,而自己卻需要兩個動作,亦即接手後再去攤打還擊。這是什麼功夫?對方出拳後不會把手留在前面等著你去攤打的,出拳後,隨之而來不是拳到便是腳到,怎可能給你機會反擊?而且依照木人樁這樣的打法,根本就已經完全違反了詠春之基本原則。師父笑著對我講,初學小念頭的時候,不也是站著不動,只動前臂,完全看不到有任何拳打腳踢的威力嗎?當日你不是對小念頭也有過同樣的疑問嗎?

他解釋,學習武術並非看圖識字,不能單看動作而必須清楚其背後含義。大部分外人對詠春木人樁存有誤解,第一,一百零八木人樁並非一百零八式,而是一百零八個組合,每個組合都包含三到四五個招式,也包含了長橋和短橋。第二,一百零八木人樁是一套樁法之套路,所以打出來就必須有連貫性。第三,打架對手是活動的,但木樁是不動的,不可能前後左右地亂轉,因此所有動作都必須是圍繞著木人樁走。

單看套路的一些動作,如果不明白動機就很容易被誤導。學完木人樁套路第二天便開始正式學拆樁,這才讓我開始真正體驗到木人樁其中樁法之奧妙,真非筆墨所能夠形容,而每一個組合(木人樁不單是練一百零八招,這只是基礎。其實招數就像音樂的七個音符,簡單的音符,經過組合可以有優美樂章。練木人樁應將不同的手法招數組合使用,用以應付任何的招數,其變化之多,超乎想象)、敵我兩者間可能性動作之精準,超乎我的想象,真的不知我們祖先是如何想出來的,而且其殺傷力度更讓我口服心服。一百零八個組合,每個組合好幾個招式,若要做到完美及練到有足夠殺傷力,正如師父所講,不花一兩年時間苦練根本做不到。

師父對自己的功夫,對這方面的知識和經驗,早就胸有成竹,教我們功夫是輕而易舉的事。最困難的是,他要花不少心思、時間和精力,到處尋找那些必需的練習工具。

因為當時的香港人從未聽說過詠春拳,根本就很難會清楚明白他的要求。單單要找合適的木匠定製正確的木人樁,他就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八斬刀就更不用說了,剛開始時我們只好用市面上買得到的蝴蝶刀,又重又寬只能做個樣,根本就無從發揮。

香港寸土寸金,要找一個二百平方英尺的地方種品字樁,談何容易?因此,初期師父就只教三套拳和黐手。師父的招式很簡單,相信是功底深厚,動作已成慣性,入型入格。師父只不過約一百磅,而他的學生大部分都比師父年輕且高大,因此他黐手時不會去跟對手角力,而是著重控制對方,也會善用馬步,配合手法,動作皆自腰馬發力。

學私家後一年多,師父第一次示範六點半棍,他先將一根長長的棺材釘打入牆身少許,大約在胸口的高度,然後用放龍槍,一鏢棍便將釘不偏不倚地擊中,將全顆釘打進磚牆內。我當時見到師父這一棍仍然有如此勁力及準度,實在歎為觀止。跟隨師父這麼多年,除有幾次帶他去馬明德牙醫處弄牙及陪同喝茶外,他從來就未曾對我有過什麼要求,亦從未見過他求人。

回想起來,很可能是因為曾經經歷了一些慘痛的事,所以性格上有些孤獨。師父特別整潔,他不多說話,但很明顯,說話時很簡短很完整,說話前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他對我家裡那些用人,酒樓餐廳的侍應、服務員,從來都很客氣。

發佈於 2019-12-24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