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部電影叫做《丹麥女孩》，裡面記錄了世界第一例男人變性女人的案例。但在中國古代，關於男人變女人的故事早就有之，其中最震動一時的，就是明朝李良雨一夜化女的事情。
關於李良雨一夜化女的故事，在《明史》裡有過簡單的介紹：
隆慶二年十二月，靜樂男子李良雨化為婦人。
而這則故事在明朝的時候也引起了當時不小的震動，許多當時文人雜談野史筆記中，也都記載過這件事，包括李時珍的《本草綱目》。
而在明朝擬話本故事集陸人龍所著的《型世言》中，李良雨化女的事情更是被寫成了一則名曰《西安府夫別妻，郃陽縣男化女》的故事。
1. 男子留宿其他女人家，突發怪病
《型世言》一書作為故事集，曾經又被稱為“三刻拍案驚奇”，和其他擬話本故事集不同，《型世言》的一個特色在於其故事取材之奇，所以李良雨男化女這一題材作者自然是沒有放過。
李良雨的故事在明朝的時候被改寫了不止一個版本，有說他本是單身的，也有說他娶妻後才變成女人的……在《型世言》的故事裡，作者對李良雨的身份以及變女過程的描寫，既有借鑑，也有自己的獨創。
首先是李良雨的身份，作者將李良雨安排成了一個有妻有弟的男人，並且李良雨和妻子還有過一個女兒，但女兒不幸早夭。
根據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中記載李良雨是因為家貧而做了傭工，但是在《型世言》裡，李良雨則是因為不想守著自家田地平凡度日，於是和同鄉的兄弟呂達一同到了郃陽。
在郃陽期間，呂達認識了舊相識女子欒寶兒，欒寶兒又向李良雨引薦了妹妹欒心兒，呂、李二人便在欒氏姐妹家過了幾日。
作者在最開始敘述李良雨身份的時候，通過丈夫、兄弟以及後面做生意去其他女性屋中度日等行為來強化李良雨的男性身份，為後面“化女”的事情做鋪墊，來顯示故事之“奇”。
而在二人於欒家住了幾日後，故事開始發生了轉折。
李良雨就得了怪病，他的下體開始疼痛，以至潰爛，而兄弟呂達認為正是因為自己當初提議二人留宿欒氏姐妹家，才導致李良雨如此，於是便用自己的銀子替李找醫生，又在李良雨的身邊照顧他。
儘管兄弟呂達十分用心，可是李良雨的病情並沒有好轉，甚至更加嚴重，最後居然痛到暈了過去。
2. 鬼神解釋男變女之說，沒有醫學原理
在古代，男變女的現象不是明朝李良雨才有的。《搜神記》裡面早就記載過東漢時期就有男子變成女子的現象。
但是這些現象只是淺顯記載，並沒有記載變化的過程，在古代人的意識裡，這件事情只能由鬼神來解釋。
就像是《型世言》中李良雨的故事裡，作者描寫李良雨就在暈倒的時候遇見了陰司，並說他本應該是女子，所以將他打回人間的同時，讓他變了性別。
醒來以後，李良雨發現自己就完全變成了一名婦人。
當然故事作者只是為了解釋清楚現象而編造的故事情節，曾經有過後人去研究李良雨的情況，在古代沒有變性手術的前提下，大致有過兩種結論：
第一種是認為李良雨的故事是虛構的，另一種則解釋李良雨本是雙性人。
在古代故事裡，變性人和雙性人的現象是偶爾會存在的，當然這些不一定都是作者耳聞目見，但大多數作者去寫這些情況的原因，基本上都是為了增添故事的傳奇色彩，以讓大眾閱讀。
而不僅僅是李良雨，其他故事集中也會涉及到“雙性現象”，並且有的會描寫到“雌雄同體”的雙性人。
在清朝擬話本集《無聲戲》中，第九回《變女為兒菩薩巧》就講到了這種情況。
一個財主因為貪慾過重沒有子嗣，他連續二十年祈求菩薩，直到六十歲那年菩薩夢中顯靈，告訴他要得兒子需散財濟貧。
財主根據菩薩的話照做，不久後通房丫鬟懷孕，財主見已經有了身孕，以為功德圓滿，便不再濟貧，將菩薩的話隨便打發了。
結果丫鬟生下來了一個孩子，孩子身上男女特徵都有。
這個故事中的嬰兒也就是
雌雄同體的雙性人在古代小說中的呈現。
可以說，雙性與變性的現象在古代，古人就已經知道，並且會將其運用進故事中當素材。
當然了，和李良雨故事一樣，當作者沒有辦法解釋雙性現象的時候，便會藉助於鬼神之說：
我當初原與你說過的，你不失信，我也不失信。你既然將就打發我，我也將就打發你。
在故事裡面，嬰兒之所以是雌雄同體，依據作者的解釋，是因為男主人公沒有按照菩薩的想法繼續積善行德。
果然當主人公重新散財賑濟災民以後，嬰兒的女性特徵消失，最後變成了一名男性。
由此可以看出，在我國古代，尤其是明清的時候，雙性人以及變性現象是存在的，並且有不少作者都將其作為素材選入故事中，但是礙於當時的發展，作者沒有辦法去解釋這些現象，在這些故事中，作者不會將寫作重點放在如何描寫男女變化的細節，更不會像現在的醫學科普一樣將過程原理一一講清楚，他們只能依託於鬼神之說。
在依託於鬼神之上，作者在解釋之餘，故事也增強了教化作用。
3. 古代雙性人之“惡”，增強教化
為什麼說“雙性人”增強了教化作用？在我國古代的時候，曾經有不少關於雙性人的記載，
甚至在宋人筆記《癸辛雜識》中有過“人妖”的目錄，在這目錄下曾經記載了一則故事：
趙忠惠帥維揚日，幕僚趙參議有婢慧黠，盡得同輩之歡。趙暱之，堅拒不從，疑有異， 強即之，則男子也……遂臵之極刑。
翻譯成白話來說，也就是一個叫趙忠惠的將帥，喜歡一個婢女，想要和她親暱，結果婢女堅決不從，趙忠惠懷疑有異常，所以想要強行得到婢女，卻發現婢女是個男人，在文章裡還記載了，婢女並非純粹是男人，而是兼有男女特徵的兩性人，於是趙忠惠就將婢女處以極刑。
從這個故事可以看出來，古人對於“雙性人”是堅決不能接受的。
還有一個例子，就是在明朝的時候，人們把雙性人成為“人屙”，屙的意思就是大小便，可以看出雙性人在古代的地位是極其低下的，下場也大多極為慘烈，會被當成妖怪處置。
但是當雙性人的一個特徵完全消失，只留下另一個特徵的時候，結局則會好很多。
正像《型世言》的結尾，李良雨化男為女以後，他的男性特徵完全消失，連鬍子也跟著脫落，力氣也變成了女人。於是他便和兄弟呂達成了夫妻，又讓弟弟回家告訴妻子自己變成女人的事實，讓弟弟勸妻子改嫁。
李良雨的妻子則不相信這荒謬的事情，於是告上了官府。
在官府，儘管事情十分荒謬，但是在李良雨和妻子對峙，官府確認李良雨是女人後，還是很寬容地放過了李良雨，同時命其妻改嫁。
李良雨的妻子在接受了李良雨變成女人的事實後，自己也改嫁，和李良雨變成了姐妹。
相比於男女特徵皆有的雙性人的下場，李良雨的結局已經算作是很不錯的了。
正因為雙性人比起一般變性，在古代的下場要更加慘烈，所以古人才拿“雙性人”做教化的反例，他們會認為“雙性人”是其本身或者其父母沒有做善事所導致的：
譬如《無聲戲》裡面《變女為兒菩薩巧》中，作者正是用雙性人的例子去警告男主做善事淺嘗輒止，當男主重新散財濟貧，將家產散出七成以後，孩子也生得健康起來。
儘管在明末清初，“雙性人”開始進入到了部分作家的視野，成為他們寫作的素材，但是這些作家對於“雙性人”以及“變性現象”本身的存在並非是探討以及同情。
並且，在作者的筆下，“雙性人”和“變性現象”還是略有差別。
對於“變性現象”，作家們普遍表現地略微寬容，教化作用也沒有那麼重，主要是以題材之新來達到吸引大眾的目的。
但是對於“雙性人”的現象，作者則表現出一種“異狀”，也就是說連作者本身都認為雙性人是一種妖異，這樣的人必定是做了壞事，寫進故事裡以此來達到教化的作用。
當然，在古代的文化氛圍之下，要想作者超脫時代，用悲憫以及科學的態度去看待這一類人，是非常不現實的。
4. 雙性人本身的確存在，處境艱難
在我國，變性可能還算為大眾熟知，可是雙性人卻很少有人去了解。
可能不少人都聽說過雙性人，但是雙性人本身是真存在還是杜撰，可能很多人都不太清楚。
其實在古代，這些雙性人的案例並非是假的，還在今天，世界上仍存在“雙性人”。
最為著名的就是臺灣明星利菁，她自稱生下來就有男女兩種特徵，後來通過手術，選擇去做了女人。
如果上網查閱相關資料的話，通過各種案例其實可以肯定：“雙性人”從古至今都是的確存在的，而非小說作者的憑空杜撰。
當然也可以推測，在明清文人間，不少文人在蒐集素材的時候曾經耳聞或者是目睹過這樣的雙性人案例，但是在當時的文化氛圍來看，他們也只能當做“妖異”來處理。
“雙性人” 本身因為天生的構造，就要承受許多不為人知的痛苦，而在古代，又要被視為“妖異”以及“人屙”，隨時還會有生命危險，在古代，這一少數群體十分可悲。
而在今日，像利菁這這種幸運的並非多數，這一群體的關注度依舊不高，大多是處境艱難，他們處境艱難的原因除了生理不便以及心理認同以外，更多地來源於外界：
一方面是外界不瞭解產生的壓力；另一方面則是普通人對將他們視作“異類”並且排斥所產生的痛苦。
而“瞭解”則是理解幫助的一扇窗，我在此分享古代這方面的文獻，希望更多人瞭解這一群體，這一群體古來有之，並非妖魔。
文後話：
在整理李漁《無聲戲》第九回《變女為兒菩薩巧》筆記的時候，我突然觀察到，在這篇多少有點普通的故事裡，卻潛藏著一個亮點：那就是作者寫了一個雌雄同體的嬰兒，這引發了我的關注——原來在清朝時期，就有文人將雙性人寫入到了故事當中，這證明了兩點：1.在古代，是有雙性人現象的；2.這種現象還會被古代文人所關注，並取材寫到故事裡。
因為先前好奇，曾經查找過當今雙性人的案例以及生存現狀，於是就順便去翻閱資料，查了一下古代有沒有對於這方面更多的記載，結果發現不但有，並且在古代，雙性人的狀態則要更慘，於是我分享出來，希望可以關注到這一群體。
同時，古代“雙性人”常常和“變性”聯繫在一起，我也關注了古代“變性”的事情，但是其實古代涉及“變性”的故事並非《型世言》一篇，在志怪筆記中多有提及，等我過後整理以後，再和大家集中分享這些古代少數群體的故事。
參考文獻：
明 陸人龍 《型世言》第三十七回 《西安府夫別妻，郃陽縣男化女》
清 李漁 《無聲戲》第九回《變女為兒菩薩巧》
宋 周密 《癸辛雜識》
相關閱讀：
（《無聲戲》第五回）
（《無聲戲》第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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