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業餘天文學家被另一個業餘外語專家推薦,促成了“奪門之變”

“石卿,朕偶感不適,明日郊祭,卿請代朕一行”。朱祁鈺躺在病榻上有氣無力的對跪在下方的一員武將說到。“尊旨!”,那員武將大聲答道,同時他的目光微微上移,與一道目光相接,那道目光來自一個太監,兩人會意,各自垂下眼簾,時間定格到景泰八年正月。

一個業餘天文學家被另一個業餘外語專家推薦,促成了“奪門之變”

朱祁鈺劇照

這是筆者根據史料虛擬的場景,石姓武將就是石亨,太監就是曹吉祥。石亨作為朱祁鈺最為倚重的武將,此時卻起了別的心思,眼見景泰皇帝不行了,為了把未來掌握到自己手裡,他想擁立太上皇朱祁鎮復位。但這事風險太大,他得找些幫手,於是,他找到了曹吉祥。朱祁鈺平日裡對太監限制很嚴除了自己的幾個親信太監,其他人的日子都不太好過,很遺憾,曹吉祥不是親信,同樣是為了自己的前程考慮,他和石亨一拍即合。除此之外,還有張輗、張軏兄弟參與。張輗、張軏是英國公張輔的弟弟,不過張輔在土木堡之變中陣亡了。還有一個人就是時任左都御史的楊善,當年正是他出使瓦剌,把朱祁鎮帶回來的。

一個業餘天文學家被另一個業餘外語專家推薦,促成了“奪門之變”

朱祁鎮劇照

石亨,曹吉祥,這群人湊在一起一合計,發現他們還需要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能出主意的人,這也沒辦法,這裡有三個武將,一個太監,雖然還有一個文人楊善,但楊善其實是一個善於見風使舵,嘴上功夫很好的人,當年把也先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不過要他出主意有點為難他了。幸好,他們還認識一個人,這個人是.....,徐有貞同學已經迫不及待的舉起了手。但很遺憾,徐同學還要等一等,他們要找的不是你。只見他們一路鬼鬼祟祟,來到了一個官署,上面寫著三個大字“太常寺”。他們要找的就是太常寺的長官,太常卿許彬。這看起來是一個令人費解的操作,因為太常寺是管理禮樂的部門,不是什麼實權部門,找許彬有什麼用?幹這種高風險的工作,本身就不和禮儀,還要找個管禮儀的參與,這樣的人,能出主意嗎?答案是可以。

神童兼外語專家許彬

許彬的資格很老,他是永樂十三年(1415年)的進士,被授予翰林院庶吉士。翰林院庶吉士是科舉三甲中被選中的優秀者才能授予的職務,而他生而穎異,及學,目十行下,時人皆稱神童。這是個很牛的人。而且他還懂多門外語。明英宗正統十四年(1449年),許彬父親去世,許彬在家丁憂。這時貢市混亂(這也是土木堡之變的起因之一),急需一個懂多國外語的人來救場,遍觀朝野,就數許彬的外語最好了。於是大學士曹鼐推薦許彬提督四夷館,但許彬為克盡孝道,想守孝三年,結果朱祁鎮不允,特地下詔命彬進京敘職,化悲痛為力量。不過皇帝還算厚道,又專門派人到許彬的老家弔唁許彬的亡父。許彬感念皇恩,準備回京,但這時爆發了土木堡之變,明英宗被俘,許彬直到八月才進京復職,九月升為大理寺少卿,十月轉任太常寺少卿兼翰林待詔,並提督四夷館。不久升太常寺正卿。

許彬對朱祁鎮充滿了感激,景泰元年,英宗北還,明廷議大臣往迎,許彬毅然請行,說:“主辱臣死,分也。”到達宣府見到英宗,按照英宗的授意,為其撰《罪己詔》和土木之役陣亡將士祭文。為英宗賞識。

被推薦的天文學家徐有貞

由於朱祁鎮身邊的親信大多死在了土木堡之變,目前有能力又得朱祁鎮信任的,只有許彬最合適了。石亨他們找到許彬,許彬並不反對他們的行動,但他並沒有直接參與,而是推薦了徐有貞。他對石亨他們說:“此不世功也。彬老矣,無能為。徐元玉善奇策,盍與圖之?”。徐有貞就這樣被彩票砸中。

徐有貞,本名徐珵,字元玉,業餘天文學家。他有一個嗜好就是做官,做大官。這個嗜好貫穿了他的一生。《明史》說他【多智數,喜功名。凡天官、地理、兵法、水利、陰陽方術之書,無不諳究。】。他和許彬一樣,高考成績很好,被授予翰林院庶吉士。明英宗北征時,他夜觀天象,發現火星運行到鬥宿中。這在星相學中被稱為“熒惑入南鬥”,歷來被視為不祥之兆,預示著帝王將有災禍。恰好此時土木堡之變發生,明英宗被俘。徐有貞便在朝堂上提議南遷,被于謙當場駁斥,從此官運不暢,景泰皇帝也因此不喜歡他。為了鹹魚翻身,他改名徐有貞。還別說,改名的效果還是挺好的。景泰皇帝由於之前是火線上崗,對朝臣不太瞭解,徐有貞以前官很小,皇帝都沒見過他幾次,時間一長,就忘了他的具體相貌。徐有貞還有一項特長是治水,而他這個特長很多大臣都知道。正好黃河沙灣河段(在今山東陽穀)決口已經好幾年了,朝廷派了好幾撥人都沒治理好,景泰四年,徐有貞被推薦治水【

陳循等共薦有貞,上亦忘其為珵也,遂以諭德驟膺遷擢,於是復起用。】,皇帝忘了他就是徐珵,批准了。他不負眾望耗時兩年治理成功。後來因功被提升為左副都御史。但他的心裡,還是對景泰皇帝不滿。所以當石亨他們找到徐有貞時,他“大喜”,與之密謀。

一個業餘天文學家被另一個業餘外語專家推薦,促成了“奪門之變”

徐有貞劇照

等到了約定的日子,他夜觀天象,說時辰到了,立即動手。【有貞升屋覽乾象,亟下曰:“時至矣,勿失。”】於是一群人帶兵行動。進了皇宮大內後,夜黑風高,天氣不太好,一群人本來就心虛,這下更是害怕,於是石亨等人問徐有貞這次行動能否成功,徐有貞斬釘截鐵的說一定能成功。【亨、軏皆惶惑,謂有貞曰:“事當濟否?”有貞大言“必濟!”】。他對自己的天文學知識非常有信心。果然,他們接到太上皇朱祁鎮後,天氣突然好了【星月忽開朗】,真是個好兆頭。他們本來準備了一頂轎子給朱祁鎮坐,可是那些選做轎伕的士兵們此時再笨也明白這是在幹謀反的事情,一個個嚇得抬不起轎子。這時候徐有貞又體現了狠人本色,他帶領其他人幫助抬轎【兵士惶懼不能舉,有貞率諸人助挽以行】。就這樣,最終完成了奪門之變。可以說,徐有貞才是這支隊伍的主心骨,他的膽色,比石亨那些武將們強多了。

一個業餘天文學家被另一個業餘外語專家推薦,促成了“奪門之變”

奪門之變

許彬和徐有貞的結局

還是先說許彬。許彬在整個“奪門之變”中的作用可以說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沒有他推薦徐有貞,那麼“奪門之變”很難說會成功,但他從頭到尾也沒有實際參與。對他的封賞明英宗也費了一番心思,最後任命禮部右侍郎。這和他之前的太常卿品級一樣,都是正三品,但總算是個實權部門,同時兼翰林院學士,入直文淵閣。與徐有貞共掌國事。按內閣的排位規矩,他是徐有貞的前輩,年齡又大,和英宗的關係也不一般,因此是內閣首輔。但石亨認為許彬當初只是動了動嘴皮子,就得了如此高位,心理不平衡,於是在皇帝面前打小報告,讓許斌到南京去做禮部右侍郎去了。許斌本人其實無所謂,可是石亨還不解氣,又讓皇帝把他貶為陝西參政。許彬抵達陝西后即辭官歸家。明憲宗即位後,命以侍郎致仕。去世後,得諡“襄敏”,成化十三年(1477年)三月,贈禮部尚書。許彬這個人非常豪爽,喜歡結交三教九流的人,等他做了內閣首輔後,覺得再和這些人交往有失身份,於是閉門謝客。這些人不願意了,就競相誹謗他。許彬被石亨詆譭,也有這方面的因素。【

彬性坦率,好交遊,不能擇人,一時浮蕩士多出其門。晚參大政,方欲杜門謝客,而客惡其變態,競相騰謗,竟不安其位。

電視劇《大明風華》裡面的徐彬就是以許彬為原型的,還和皇后孫若微有一段情,許彬如果在天有靈,不知作何感想。

一個業餘天文學家被另一個業餘外語專家推薦,促成了“奪門之變”

徐(許)彬劇照

最後說一下徐有貞。明英宗復辟當日,便對奪門之變的功臣大加封賞。徐有貞兼任翰林學士,進內閣參預機樞政務,又加兵部尚書。天順元年(1457年)三月,英宗封徐有貞為奉天翊衛推誠宣力守正文臣、武功伯,兼任華蓋殿大學士,掌文淵閣事,賜誥券,子孫世襲錦衣衛指揮使。他是明朝內閣首輔中唯一一個有爵位的(武功伯(爵)),這一點連張居正這樣的牛人都比不上。他當政期間做的最大的事情就是冤殺了于謙,用的罪名是“迎立外藩”,當時找不到證據,他就說“雖無顯跡,意有之。”意思是說,于謙等人有這個想法,但尚未付諸行動。法司便以“意欲”二字定罪,判處於謙死罪。“意欲”二字,就和秦檜的“莫須有”三字一樣,成為冤案的代名詞。

一個業餘天文學家被另一個業餘外語專家推薦,促成了“奪門之變”

于謙劇照

一個業餘天文學家被另一個業餘外語專家推薦,促成了“奪門之變”

石灰吟

徐有貞當了首輔後,很想有一番作為,為了自身清譽,逐漸疏遠了以前的同黨石亨、曹吉祥,與二人的矛盾日益激化。結果也和他的前任許彬一樣,被石亨(這次加上曹吉祥)構陷,被英宗貶謫到雲南金齒去做老百姓了。但也因此因禍得福,石亨被殺時由於他是石亨的敵人,因此獲得英宗的諒解,被放回老家吳縣。成化元年(1465年),徐有貞獲准“冠帶閒住”,恢復官員身份,仍賦閒在家。 他自負文武全才,常嘆息不獲信用,但因饞殺于謙,遭到時人的仇視,因此始終未能得到起復。成化八年(1472年)七月,徐有貞病逝,終年六十六歲。

這兩位複合型人才的一生都因為“奪門之變”而改變,而歷史也總是在不經意間被一些小小的舉動而改變走向。

《明史·許彬傳》

《明史·徐有貞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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