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這次的王昌齡,日本人更熟悉寫《楓橋夜泊》的張繼


相比這次的王昌齡,日本人更熟悉寫《楓橋夜泊》的張繼

看到“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日何曾是兩鄉”,不禁莞爾。

此前讀到此句,就在去年的中秋。月圓也要人圓,正是離愁別恨之時。但王昌齡寫的這首詩,可謂是撫慰了很多遊子之心。

想想吧,我們都頭頂著一輪明月,就像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夜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我們不住長江邊,但都有明月下酒。

日本人把這首詩寫在支援中國抗疫的物資上,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們,我們都是一衣帶水的地球人,心相通,情共鳴,因為愛著你的愛,因為夢著你的夢。

我們不知道是掉進了悲痛的窠臼,還是失去了語言的能力,這些天來只會說,武漢加油,中國加油。面對這樣的表達,竟不知道該如何答覆,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還是直接就唱上一首《感恩的心》?

感恩的心,感謝有你……這也太特麼反差了。

心虛,羞愧,還有就是那種不肖子孫的感覺。老祖宗的寶貝,丟進了灰塵。

卻被別人,用一生珍惜。

日本人很喜歡中華文化,一點都不錯,但大多屬於漢唐。

那個時候,漢唐正是這個世界的幾個巔峰之一。相比之下,日本還是封建割據的島國,只有通過交流和學習才能走出封閉孤寂,提升自身的生產力,進而保證切身的生存。

強盛的漢唐,正好給了他們近水樓臺先得月的良機。公元630-838年間,日本政府多次向唐朝派出了遣唐使,基本上是貫穿了古代中國整個唐朝時期。 這種仰慕,直到今天,還深深地刻進了日本的文化心理。

日本的京都和奈良有著唐朝風格的建築,而杜甫的《春望》杜牧的《江南春》王維的《送元二使安西》孟浩然的《春曉》王之渙的《登鸛雀樓》還有李白的《靜夜思》,也成為他們不斷吟誦的唐詩,甚至,有的還被他們寫進了教科書。

比起王昌齡,也許張繼更有名。這個在中國文學史上生卒不詳的唐詩人,正是湖北人。他流傳下來的詩不多,50首左右,最著名的就是《楓橋夜泊》: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僅此一首,就足以千古留名。

我曾到姑蘇城外尋找寒山寺,但可惜的是,急速城市化的蘇州,已經一路都找不到江楓漁火。

日本人喜歡張繼,大概跟這首詩裡提到的“寒山”有關,他是日本人敬仰的一位僧人。不過,在這首詩中,詩人那種孤獨無助的姿態,更能打動人。夜深人靜,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只有寒山寺的鐘聲,應和著他的內心。


相比這次的王昌齡,日本人更熟悉寫《楓橋夜泊》的張繼

生在島國的日本人,也許對此更能同感。多災多難,人的生命常常朝不保夕,讓這裡的人,大多有著一種生來就有的淡淡的愁。就如他們喜歡櫻花,就如川端康成寫就《雪國》,那種美麗透著虛幻,帶著悽美。

只是,他們也並不甘於失敗,不甘於被命運吞噬,所以他們會“豈曰無衣?與子同袍”,所以他們也會喜歡王昌齡。

“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日何曾是兩鄉”其實是王昌齡寫的一首送別詩,在他的那個年代,沒有網絡沒有高鐵,大家相聚就是為了又一次的分手,分手卻未必是為了又一次的相聚,但是王昌齡的送別,卻透著豁達,並不悲傷,和王勃“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一樣,是送別中的激勵之詞!

事實上,王昌齡還寫過《送郭司倉》《送任五之桂林》還有這首《芙蓉樓送辛漸》,“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看得出,樂觀向上的人,連朋友都很多。

今天的日本人,不僅學詩、讀詩,還寫詩、鬥詩,儘管寫的水平不一定趕上欣賞的水平,但他們卻沒有斷了詩的傳統。相反,到我們自己這裡,卻是各種運動,白話文,漢字簡寫,推翻城牆,復古造假,雖然創造出了古人從未使用過的成語:全面推進、統籌兼顧、牢牢把握、比較充分……但主要是服務於政治,修辭日益墮落得面目全非。

在世俗的忙碌中,大家對此也大多不自知、自覺,甚至成為同謀。中國的文字,和空氣、水一樣,成為汙染最嚴重的地方,孽生無數梨花體烏青體,還有各種屎尿屁。

如果說審美是一種自由。我們卻在追求自由的過程中,主動拋棄了這個自由。

剛看到一篇文章,《為什麼日本顯得比中國人更懂中國文化》,有朋友說,去掉“顯得”更成立。

只是,今天的日本,顯然不止更懂中國文化。多年來的“脫亞入歐”,讓日本人對西方的理解,不亞於對中國文化的理解。

1853年,黑船來航,讓在幕府統治下的日本,迅速從閉關鎖國中走出來。他們在家門口看到美國海軍准將馬修·佩裡率領的,由兩艘巡洋艦:密西西比號、薩斯喀那號和兩艘炮艦:薩拉託加號、普利茅斯號組成的,通體漆著防止腐蝕的黑色柏油,並散發出滾滾濃煙的艦隊之後,沒敢怪對方不請自來,反而向西方開放了自己的口岸。

正是誰強就學誰,促成了明治維新。

相反,在1840年就遭遇鴉片戰爭的晚清,依舊沒有從天朝上國的迷夢中清醒過來,像一隻疲憊的老黃牛那樣,被抽一鞭,才進一步。直到釀成庚子之恥。

晚清時的日本,既是對手,也是老師。

從粵調鄂,主政湖廣的張之洞,在創辦大量新式學堂的同時,便積極推動學子前往日本留學。

在《勸學篇》中,他認為“遊學之國,西洋不如東洋”,一是因為地理位置相近,節省費用,可以多派遣一些人;二是易考察;三是日文和中文相近,易通曉;

“四則西書甚繁,凡西學不切要者,東人已刪節而酌改之,便於學習。”

也就是說,日本早早學習西方,等於替我們先行“試毒”,哪些不好的地方,都已經被他們捨棄了,我們就用他們挑選下的精華,這樣容易事半功倍。

只是誰也沒想到,日本的確為中國培養了不少人才,但違背了張之洞的初心,很多都成了舊帝制的掘墓人。

直到今天,日本依舊在“脫亞入歐”上走得比較堅定。不說其它,就提它們的足球隊,早就不屑於跟亞洲的某些阿斗們一起玩了。他們在國外聯賽中的精英,都可以組成幾支隊了。

在老套的中國人看來,這是典型的“有奶便是娘”,是功利主義,但人家要的不是雞湯,更不是毒奶。

何況,所有的追求都是切合自身的國家利益。

所以,他們做起來,既不自負,也不自卑。換句話說,既不會看不起人,也不會覺得沒面子。

進而,當我們在日本援助的物資上看到什麼“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什麼“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日何曾是兩鄉”什麼“同氣連枝共盼春來”,千萬不要掉進虛幻的自豪,以為日本又一次臣服於泱泱中華的文化之下。很大可能,他們是以雙方都很熟悉的文化,來求得更深的理解,當然,也有可能在表示敬意,但也僅此而已。

相反,當我們今天還在焦頭爛額,除了經濟發展之外,在各個方面有所欠缺,科研人員的地位還不如演藝明星,更不用說一年一個諾貝爾,那麼,還是踏踏實實地以日為師,做好自己。

不得不說,這次的疫情,讓我們重新發現了自己身邊的近鄰。

這些年的“手撕鬼子”,讓很多人對近鄰產生了錯覺,以為他們可恨,又愚笨。

事實上,正如我在以前的文章中所說,不說如何對待傳統文化,最起碼在面對城市的公共危機時,被“苦難”餵養大的他們,懂得如何應急,如何進行危機管理。

更讓人感動的是,他們在面對傳播到日本的疫情,並沒有怨恨,也沒有對患者厚此薄彼。他們的信息透明,但在公開時並不透露確診患者的國籍,只寫“居住在武漢的旅客”,在他們看來,“國籍與疫情二次擴散無關,我們要尊重患者。”

隨著信息不斷地在網上傳播,他們還擔心這可能會對中國及武漢相關人事產生歧視言論。所以有學校在發給家長的一份通知中,提醒大家“中國的武漢發生了新型肺炎”,以及要做好預防之外,“希望您在家中和孩子說起此事時加以注意,培養孩子正確的人權意識。”

還有就是我們所聽聞的那則悲傷的消息,負責安置從武漢撤回的日本僑民的工作的一位公務員,因為在過程中處置有些不當,導致一些問題發生,讓媒體有所不滿,最後自殺謝罪。

在日本生活多年的朋友鄭劍豪告訴我,雖然今天的日本人挑剔得很,喜歡對政府罵罵咧咧,但是在危機的關頭,卻因他們有責任心,有“恥感”,還是自然而然地選擇依靠。

很多時候,這種恥感,有可能會演繹成“霸凌”,也就是“抱團欺負人”,但是沒有恥感的社會,也很可怕。

這些天,因為那些古詩詞,拉近了中日的距離,但是,更多的是那些大家並不清楚的消息,在一點一滴拼出一個真正的現代化國家的模樣。

這裡囉裡囉唆說這麼多,其實並不是想漲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

只不過覺得,有底蘊,又聰明的中華民族,應該可以做得更好。




相比這次的王昌齡,日本人更熟悉寫《楓橋夜泊》的張繼

採寫 | 王千馬(中國企業研究者,中國商業地理寫作第一人。出版有《重新發現上海1840-1949》、《海派再起》(海派系列);《盤活:中國民間金融百年風雲》、《寧波幫:天下第一商幫如何攪動近代中國》(商幫系列);《新制造時代:李書福與吉利、沃爾沃的超級製造》、《玩美:紅星美凱龍30年獨家商業智慧》(企業官方傳記系列);《紫菜爸爸》(人物傳記系列);以及《大國出行:汽車裡的城市戰爭》(城市發現系列)等十數部作品,並主編有《無法獨活:致喂大的年輕人》、《不焦慮的青春》。

2017年,鳳凰衛視“鳳凰大視野”根據《盤活:中國民間金融百年風雲》拍攝製作了五集紀錄片。2019年,“吾球商業地理”參與吳曉波頻道的12集紀錄片《地標70年》的拍攝合作,通過12箇中國地標見證新中國70年的風雨歷程!此外,“吾球商業地理”在2018年以及2019年兩度榮獲齊魯晚報•齊魯壹點“年度十大壹點號”稱號)

圖片|除署名外,均來自網絡

製作 | 粉紅女佩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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