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苗服，人們腦海中普遍自動生成一下圖像：
苗族服飾因其色彩鮮豔、盛大華麗而被稱為“穿在身上的史書”。但有這樣一群苗人，他們一襲烏衣，全然比不上靚麗炫彩的盛裝。
一轉眼，他們就會手持獵槍，直指天空，彷彿馬上就要一炮沖天，看到這裡你的步伐可能不自覺後退了一點。
這群神秘的黑衣人，來自何方，將去何處……
他們不僅持槍、保留著最古老的男士髮型、不與外通婚、死後與樹合葬……
這個黑色部落的堅持與信仰，待我緩緩道來。
草木繁盛的地方
這個部落不存在於別的任何地方，你只會在貴州省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從江縣境內丙妹鎮轄區看到它。
不熟悉的人也許連它的名字都讀不好，岜沙讀成芭莎，其實是biā。岜沙雖然是一個苗族部落，卻是侗語地名，意思是“草木繁多的地方”。
岜沙這個地方的確綠樹成蔭，樹林非常茂密。
現在的岜沙由老寨、宰戈新寨、王家寨、大榕坡新寨和宰莊 5 個自然寨組成，全村四百多戶兩千多人，千百年來沿襲著古老的習俗和信仰。
岜沙苗族並非一開始就在岜莎，大多數人相信岜沙苗族是古代九黎部落的後裔，屬黑苗支系。
傳說在 1700 多年前，岜沙苗族的祖先被打敗後流浪到了現在的月亮山麓。在一次狩獵活動中，祖先們看見獵狗沾了一身的青苔，令他們雀躍不已，因為有青苔的地方就有水，有水就能種稻，於是，祖先們就在這裡定居下來，便有了今天的岜沙。
岜沙人以滾姓居多，佔全村人口的三分之一，還有王、賈、劉等九姓。岜沙的語言屬於苗語中的南部第三土語，是為數極少的一支語系，與其他苗族部落用語言無法交流，語言相似處不足 20% 。卻與瑤族有 40% 的相近之處，可以簡單溝通。
岜沙人性格彪悍驍勇，至今不與外族通婚。
合法持槍的槍手部落
岜沙男人最顯著的特徵就是持槍，被稱為“最後的槍手部落”。
岜沙男人善於狩獵，自古以來，槍手都是槍不離身，就連下地幹活也要帶上火槍。
在農活閒暇時，會隨興自由組合約上三五人開始射擊比賽。岜沙人射擊的靶子是用泥巴做的，靠放在石頭上。
比賽要看誰打得遠、打得滿、用時短。贏家被冠以“神槍手”稱號，“神槍手”是對一個岜沙男人最高的稱謂。解放後國家不允許持槍，但鑑於岜沙苗族習俗的特殊性，經公安部特批，岜沙男人可以合法持槍，槍手每人可佩戴一把槍。不過在那之後，岜沙人的火槍便不再裝入鐵砂，而是以火藥的火槍替代，當有外人進寨做客時，便會在寨前鳴槍歡迎。
岜沙男人的槍都是自己做的，射程只有二十米，但是威力很大，槍聲足以響徹整個山嶺。
月亮山的鐮刀鋒利得可以剃頭
除了鳴槍，岜沙還有一項非常熱門的節目，就是鐮刀在頭皮上“走鋼絲”。
這是岜沙男孩成年禮上非常重要的一項。首先說一下岜沙男人的髮式，他們僅留下頭部中間的髮束、留長盤為鬏髻，頭部四周大部分的頭髮都剃掉，並終生保持這種髮式。岜沙男人至今還保持著明代以來的髮髻，是男性裝束中最重要的性別標誌。
岜沙男孩的成年禮通常在 15 歲（虛歲）時進行，舉行的時間大多在冬季。男孩的成年禮比女孩的複雜，一般家裡必須準備有 1 條狗或者 1 只羊供祖先和神，同時也是招待參加禮儀同齡朋友的必備菜餚。
成年禮當天有鬧魚等活動，最重要的一項是剃髮，一般由寨裡德高望重的長輩為男孩剃髮。完成這種祖祖輩輩沿襲下來的儀式後，再在男孩的額頭上系一條挑花巾，讓他背起獵槍，挎上砍刀，這就標誌著他已長大成人了。
留下的長髮打結於額前，頭髮長後，仍保留鬏髻，其餘再剃光，如此反覆，直到終生。有的岜沙男人還有用白花布頭巾將戶棍的髮髻，圍著包成一圈。
沒有舉行過成年儀式的人，是不能蓄長髮的，一生也就不具備成年男性的大部分資格，比如不能參加葬禮，不能參加守堖( 青年人的社交活動)，不能出席祭祖儀式，雖然可以結婚成家, 但死後不能進入祖墳，只能埋葬在兒童墳山上。
女孩的成人禮簡單很多，也是在虛歲 15 歲時進行，其實就是完成一次理紗的過程。
理紗是整個紡織中工藝最複雜、也是最需要耐心和細緻的工序。學會了理紗也就意味著學會了紡織的整個工藝，可以獨立承擔一家全部衣飾的女紅技藝。
一般在秋收之後進行，是農閒後婦女集中於女紅的時間，比較大的女紅也在這時進行。
男孩的成年禮儀均在野外舉行，不允許女人觀看。影射了岜沙形成的父權社會中，女性地位次於男性地位，男主外女主內的社會模式也比較傳統。
黑衣有點酷
岜沙苗族系黑苗的一支，衣著風格延續了黑苗的烏黑。岜沙男女的服飾都以黑色為主，全是自織、自染、自縫而成。
岜沙男人平日身穿圓銅釦黑色高腰衣，黑色直筒褲；頭部四周剃光，頭頂挽著髮髻，身背腰刀，肩扛火槍，腰上彆著腰夾（刀架）和兩個小盒子（一個裝火藥、一個裝菸絲）；有對象或結過婚的男人還有一個五彩挎包，這些成為岜沙男人的標誌性文化符號；菸袋是成年男子身上必配之物。岜沙男人愛抽旱菸, 並把抽旱菸視為真正男子漢的標誌之一。
岜沙女人則身著黑色對襟衣，百褶短裙，扎綁腿，勞動與日常生活一般都赤著腳；領口、袖口、下襬和綁腿都是姑娘們自己繡制的彩錦，項上戴著粗大的銀環；女子未婚時，身穿黑色百褶短裙，已婚女子則穿上白色百褶短裙；在髮式上，少女盤發於頂，插木梳；婦女綰編髻於左，也插木梳。
每顆樹都有一個靈魂
岜沙人選在樹木繁盛的地方居住下來，他們對樹木有著天生的喜愛，以及長久的信仰。
他們認為，太陽是父親，樹木是母親，稻穀代表生命。在他們的口述史詩中，堅信自己是楓樹的後代。
楓樹幹（父）和楓樹心（母）結合生出了蝴蝶媽媽， 蝴蝶媽媽一下子生下 12 個蛋，12 個蛋孵化出岜沙苗民的遠祖“姜央”。
樹木在岜沙人心中是神聖的。每一棵樹都有一個靈魂, 越是古老的樹就越有神性。
當族群裡一個新的生命來到世界上，作為父母的要種上一棵樹，讓它伴隨著孩子一起成長；有人死亡也要在他的墳上種一棵樹，使其生命以另一種方式來延續。
寨內縱然有國道穿過，但依然保留著森林般的環境。岜沙人不以賣木柴為生，寨中有嚴格的規矩：村人賣柴，一人一次只能徒步挑一擔柴到城中，以解決油鹽之困，不許以此贏利；不許動用畜力車、機動車外運木柴，絕對不許外地汽車來寨子裡收購木柴；絕對不允許在一個地方砍柴，確保山寨周圍樹林能夠休養生息、平衡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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岜沙看上去是一個蠻荒的民族，沿襲古老的傳統超過千年，他們堅韌而純粹的信仰，體現了人與自然之間和諧共生的場景，也警醒生活在石頭城裡的我們，應持續對大自然保持了敬畏之心。
參考書目：
《岜沙苗族的民俗文化》
《岜沙苗族部落火槍文化的傳承與發展》
《岜沙苗民的生態文化特質》
《岜沙苗族社區的環境與人文》
The End
文 張清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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