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那天凌晨，小區開始封禁，要辦通行證，只允許一家一口人兩天出去一次買菜。
封禁通知的很突然，初四的早上，臨時有急事，我必須出去。
看大門的老頭我認識，社區臨時安排他來我們小區執勤。
老頭平日裡就在門口擺個修車鋪。現在騎自行車的人少了，他的生意也不是太好。我有一個鍛鍊用的自行車，少不了到他那充充氣，充一次氣五毛，我給他一塊。
還有一次，城管來趕他，要沒收他的攤子。他苦苦哀求也沒有用，我就翻出文件給城管看，李總理都讓老百姓擺攤，你們憑什麼趕人家。城管就走了，老頭特別感謝我。
想必老頭會讓我過去的。
小區大門中間站著一個戴紅袖章的人，“執勤”兩個字朝外，特別顯眼。他一手拿著警棍，一手拿著喇叭，不斷指揮著來來往往的小區居民，很帶勁。
我湊過去，叫聲大爺，低聲和他耳語幾句。
他退後半步，用異樣的眼神打量著我，衝著喇叭大聲訓斥道：不行！
來往的居民都看過來。我好像犯了什麼錯誤，趕緊離開了。
小區封禁的日子，大家只能在居民微信群裡聊天，這中間常有人提起看門的老頭。
兩個婦女在門口排隊的時候議論，指著他說，這不是經常在門口修車的老頭嗎？他便惡言惡語罵了婦女，婦女受不了羞辱，回到家後要死要活的。
一個年輕人從外面要進小區，沒有帶通行證，怎麼解釋也沒用，在爭吵中，他拿起棍子打了一個年輕人的頭部，流了不少血。
更離譜的是，一次爭吵中，小區居民碰了他一下，他趁勢倒在地上不起來，還叫了110，把那個鄰居帶走了。
小區封了半個多月，我沒出門幾次，不願意看老頭的臉色，特別是他胳膊上刺眼的紅袖章。
最後一次出去，是解禁的前一天。通知沒有下來，我早早就已經知道了。
經過老頭身邊，我微笑著對老頭說，大爺最近辛苦了，明天就解禁了，你可以休息了。
他直闆闆的腰突然就彎了下來，眼神失去了光彩，喃喃自語一聲：不會吧！
我告訴他，文件今晚就會下來。
走出小區很遠，我回頭看看老頭，他呆呆的還站在原地，胳膊上的紅袖章，看不到“執勤”兩個字了。
他比以前更蒼老了，象一條沒有脊樑的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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