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家庭、性和成長:82年生的金智英揭開了誰的遮羞布

這社會對女性的不公,從來不會擺在明面上,而是在潛移默化的、每時每刻的、看似平常的小事兒上。而正是這些稀鬆平常的小事兒才讓人覺得更加可怕。


2016年秋天,《82年生的金智英》出版,三年後的秋天,同名電影上映。不管是小說還是電影的推出,都在韓國甚至整個東南亞引起了一片熱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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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生家庭、性和成長:82年生的金智英揭開了誰的遮羞布

韓國女團RedVelvet的隊長Irene在粉絲見面會時提到自己最近讀了《82年生的金智英》。當即有極端的男粉對其展開辱罵,併發了一篇附上火燒她的照片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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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鄭裕美因為接演同名電影,其社交賬號被各種言辭激烈的負面評論攻陷,還有很多更加過分的言論,讓鄭裕美坦言自己被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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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奇,到底是一部什麼樣的作品,會引起如此大的爭議和不滿。看完之後才明白,小說《82年生的金智英》本身只是薄薄的一本小書,不足為奇。但它卻戳破了男權社會的遮羞布,直指這個社會加到女性身上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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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姐姐,所以要讓著弟弟

剛蒸好的一鍋米飯,以爸爸、弟弟、奶奶的順序先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形狀完整的煎豆腐、餃子、豬肉圓煎餅,也都會理所當然地送進弟弟嘴裡,姐姐和金智英只能撿旁邊的小碎屑來吃;要是有兩把雨傘,一定是弟弟自己撐一把,姐姐和金智英兩人合撐一把。

只要發現孫女偷吃弟弟的奶粉,奶奶便會朝她背部狠狠地拍下去,打得她措手不及,奶粉從嘴巴和鼻孔中噴出來。這些不是因為孫女過了吃奶粉的年紀,或者是弟弟的奶粉不夠吃,而是奶奶要用這種方式捍衛她孫子的地位。奶奶責備孫女的語氣、眼神、臉部角度、肩膀高度以及呼吸節奏中,無一不是在警告孫女,“膽敢貪圖我金孫的奶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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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些,從年幼時開始,金智英就已經習以為常。她不會羨慕弟弟的特殊待遇,因為打從她出生起,她所受的的待遇就是這樣,她早已習慣這一切,並配合父母的教育,主動做出合理化的解釋“因為自己是姐姐,所以要讓著弟弟”

“因為是姐姐,所以要讓著弟弟”,幾乎所有當姐姐的都聽過這樣的話,如果追問為什麼當姐姐的就要讓著弟弟。父母大都會用“因為你大,他小”來搪塞,如果搪塞不過去,便擺出家長的權威來壓制

久而久之,姐姐要讓著弟弟開始內化成女孩兒的一種思維方式和條件反射

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則新聞,山西呂梁的高家有12個子女,最小的兒子是高家唯一的男丁,為了給家中唯一的男丁娶媳婦,11個姐姐集資贊助32萬給弟弟結婚買房。這家人本想讓大家看到姐姐幫弟弟的的友愛畫面,但是,網友卻不買賬,重男輕女和“扶弟魔”的聲音在網絡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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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們覺得她們就應該為弟弟付出,她們覺得自己是自願的,她們自願自己不上學也要供弟弟上學,她們自願犧牲自己的生活,也要讓弟弟過的風光。其實正是她們的這種自願,恰恰說明了女孩兒被這種“姐姐要讓著弟弟”的思想“奴役”得有多深,而她們自己卻不自知

被寵溺的總是有恃無恐,被忽略的往往忠心耿耿

。女孩兒們在長大的路上被輕視、被奴役、被犧牲,到頭來還為得到父母那麼一點點愛做更多的犧牲。而這些在既得利益者和女孩自己看來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才真正讓人覺得恐怖。

將月經視為某種麻煩、疼痛、羞於啟齒的秘密

金智英的初潮是在初中二年級來的,相較於同齡人不算早也不算晚,她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姐姐,姐姐聽後脫口而出的是“唉,看來你的好日子也過完啦。”

從此,金智英晚上睡覺時會盡可能地小心翼翼,以免衣服和被子上沾上血跡。儘管如此,偶爾還是會沾上,尤其是夏天穿輕薄衣物時,血跡更是清晰可見。每當這時,母親總會被她身上沾著的經血嚇得驚慌失措,急忙戳著她的腰暗示她快去更換,而她就會像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似的,倉皇地逃出房間

對於月經這件事情,雖然金智英聽說有些同學的爸爸得知女兒初來月經,會送一束花給她們;有些同學則是和家人一起切蛋糕來慶祝。但在她的家庭裡,月經被視為某種麻煩、疼痛、羞於啟齒的秘密

在男權社會里,月經成了一個必須保守的流血的秘密。

小心翼翼地將一片衛生巾從包裡摸索出來,緊緊地夾在的拳頭中,匆匆地奔向衛生間;因為不小心弄髒了褲子,一路上都在用力地拉著上衣試圖遮住汙處;在不得不談到月經時,會用各種名詞來代替,就像用女神節來代替婦女節一樣,這些都是每個女孩都有過的經歷。

這本是一件發生在所有女性身上像呼吸一樣正常的事情,卻不能在公開場合談起,包括女性自己。內衣製造商OnePollforThinx進行的一項調查顯示,在英國,將近48%的年輕女性對自己的生理週期感到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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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羞恥感從女孩兒的母親那裡,迭代相傳。日本社會學家上野千鶴子在其著作《厭女:日本的女性嫌惡》中有這樣的描述:女人的厭女症從母親處學來。當少女迎來初潮告訴母親時,如果母親用一種彷彿看到穢物的語氣回答‘你也終於成為女人了’,這會讓很多少女受傷;要是女兒被母親告誡‘好好收拾衛生用品,千萬別讓爸爸哥哥弟弟們看見’,這會讓少女不但不能為自己身體的變化而喜悅,反倒懷有一種必須對他人隱藏的羞恥感。

好在近幾年來,這個話題被人們逐漸談起,月經只是正常的生理現象,不是羞恥,更不是女性的錯誤。

我們只有真正開始談論它,才能結束那些不該存在的羞恥感

不要只讓女生決定午飯吃什麼,而是讓女生也可以噹噹社長

上大學的時候,金智英加入了登山社。社裡的男同學將女同學視如珍寶,宛如服侍公主般悉心呵護,不准她們提重物,午飯、聚會等場所也交由女同學決定。但社團裡的社長、副社長、秘書長都是男生。

雖然有學姐表示女生不需要特別待遇,希望大家可以一樣叫女同學幫忙做事,一樣給予機會,不要只讓女生決定午飯吃什麼,而是讓女生也可以噹噹社長。但通常大家都會敷衍了事,一笑置之,因為在他們看來,女生不能當社長,女生只需要乖乖地待在社團裡,像花瓶一樣襯托男性的強大和紳士,就是女生所能對社團做的全部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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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框架下,一方面鼓勵女性獨立,但同時又忌憚女性的獨立。

在太多男女關係裡,男方的“照顧”和“紳士”不過是一種“低期待的軟性歧視”。我“照顧”你,是不相信你能成事;我對你“紳士”,是因為覺得你是弱勢群體。

而女性一旦打破這種“照顧”,顯露自己的野心,就會惹怒這個社會,因為這會顯得他們不“紳士”。

希拉里在自己的書中曾回顧她參與的美國選舉,她總結自己之所以輸掉了大選,是因為在大眾看來,她作為女人能力太強,而且居然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

而真實的情況比這更惡劣,女性在職場上比男性艱難很多,尤其是在生育這件事情上。

Papi醬在節目裡說,一個懷孕女銀行經理要對客戶承諾:我生產前一刻,只要我還清醒,你發的每一條信息我都會回。以這樣一種近乎卑微的姿態挽留客戶,向他表明“雖然我懷孕了,但我的工作能力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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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骨之戰》裡Lucca也面臨這樣的問題,她擔心懷孕影響事業發展,向合夥人闡明:產假只請3天,保證孕期不耽誤工作,孩子已經安排好人照顧等等。但合夥人依舊傾向於讓別人準備接手她的工作,這就是最大的偏見與質疑。Lucca表示,她第一次感受到被身體和性別所“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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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男性高管如果長期加班熬夜,帶領團隊衝業績,人們很少去考慮他們是否因此疏於照顧家庭,而是誇他敬業愛崗,而一個同樣的女性高管,評價卻大不相同,人們會說她是“家庭不幸福,所以在公司裡折騰下屬”,會說她是“工作狂,怪不得到這把年紀還沒嫁出去”。


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

長期以來,人們對某件不對勁的事情習以為常,因此會讓它看上去似乎沒什麼不妥。

許多韓國女性甚至是在讀了這本小說後才意識到,原來許多事情其實是不合理、不公平、存有性別歧視的,換言之,她們早已習以為常,打從一出生就受到這樣的對待,所以一直沒有意識到有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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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智英一直清楚地認識到問題的存在,但她卻不敢發聲,而是一直默默忍受。

學長和平時一樣用溫柔的口吻關心著金智英。雖然她心中冒出了“口香糖睡什麼覺啊”這句話,很想當面讓學長難堪,但最後還是嚥了回去。

她很想大聲說自己非常健康,一點也不需要吃什麼補品,生子計劃應該是和丈夫兩個人商量,而不是和你們這些初次見面的親戚商量。但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只能不停地說“沒有啦,沒關係”等場面話。

那你要不要也試試一直噁心想吐、吃不好、睡不好、不好、想睡又不能睡、身體到處痠痛的感覺啊?金智英心裡暗想,卻什麼話也沒說。

金智英不敢自己發聲,隱忍著接受這一切,最後用別人的角色替自己發聲。金智英感覺自己彷彿站在迷宮的中央,一直以來明明都腳踏實地地找尋出口,今天卻有人突然告訴她,其實打從一開始這個迷宮就沒有設置出口,與其茫然地杵在原地,不如加倍努力,就算鑽牆也要殺出一條血路。

那麼血路在哪裡,社會對女性的桎梏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而是一個長期的積累。好在,現在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了桎梏的存在,開始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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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智英的人生復刻與她的母親,但又比母親好一點點。金智英如果想讓自己的女兒比自己的的人生更精彩更廣闊一些,則需要勇敢地發出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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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如魯迅先生所言:“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

正如作者在扉頁上所寫—

由衷期盼世上每一個女兒,都可以懷抱更遠大、更無限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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