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詩人盧照鄰『半生求死,半世求生』


大唐詩人盧照鄰『半生求死,半世求生』

借問吹簫向紫煙,曾經學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作家阿乙說,這個世界上一些人躺在泥濘裡,眼看著生活把自己踩扁,而有些人撥開霧障告訴我們,人有活在雲端的可能。初唐四傑中的盧照鄰,就是這樣一個被病魔折磨得生不如死,在無奈與絕望中沉水而死的詩人。


明代張燮感嘆到:“古今文士奇窮,未有如盧升之甚者。夫其仕宦不達,亦則已耳。沉苛永痼,無復聊賴,至自投魚腹中,古來膏肓無此死法。說他是古往今來最慘的一個詩人,也是死得最荒唐的一個詩人。


人生有八苦,而盧照鄰就有了五悲。悲才難,悲窮通,悲昔遊,悲今日。可見當時萬念俱灰的他,面對仕途的困頓,親人的死別,以及病痛的折磨,是多麼的絕望與灰心。作為一個內心清冏,博文能學,頗負詩名的才子,面對癱瘓的身軀,萎縮的手足,衣不能自穿,食物不能自煮的窘境,內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大唐詩人盧照鄰『半生求死,半世求生』


但就是這樣一個身患麻風症,又因急於求醫錯吃丹藥導致手足殘廢,身體萎縮的病人。依然在悽慘的哀嚎中,留下不朽的詩篇。警醒後人,生命易去,世仕多艱,要懂得惜時勤勉,不墮光陰。但他不知道,人的一生,許多的傷痛,若不急於掙脫,想好了再做決定,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不一定非要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去換取一個想要的結果。


塵世之中,有人躲避情感,怕被傷害;有人逃避生死,不想失去親人;也有人相厭紅塵,嚮往山月的與世無爭;而我最不願看到的,則是身邊之人經受病痛的蹂躪,在拖垮一個家庭後,於懷中含淚離去,死不瞑目。眼中是不甘,淚裡是無助。


高才數仞,圍僅盈尺。

修幹罕霜,枯條每隻。

葉病多紫,花凋少白。

夕鳥怨其巢危,秋蟬悲其翳窄。

大唐詩人盧照鄰『半生求死,半世求生』


古往今來,紅塵之中,最讓一個人念系的大概就是親情和愛情了吧!


當時的盧照鄰剛逃過牢獄之災,準備回到長安參加“典選”考試,可偏偏禍不單行,未到他鄉問聞故鄉。得知父親去世,他只能在悲痛中放棄“典考”回家奔喪。但這一回,長安的風月,蜀川的山水,便與他隔世。莫說翻越蜿蜒陡峭的蜀道,瞻仰成都都江堰、武侯祠,就連觀察院中被螞蟻侵蝕,年年歲歲,無花無葉的梨樹,都要人攙扶才能達成心願。


都說,時光輕柔,薄汗輕衣,可當病痛來臨時,它又鋒如利刃,長如夜色,一日千年。料理完喪事的楊炯,身體抱恙,突然發病,又來勢洶洶,臥病在床。漸漸的腿腳開始麻木僵硬不聽使喚,又想到在仕途長期失意時遇到的佳人還在千里外日日翹首以盼,心中萬分焦急,迫求良方。


只是,接二連三的災難,損精洩氣,讓他病入膏肓,想要固本培元已是不能,加上心中焦慮,以至於雪上加霜,藥石難醫。

大唐詩人盧照鄰『半生求死,半世求生』


於是他信了仙方靈丹一說,訪深山求道,煉製丹藥,把希望寄託在丹爐之中。但他不知道,丹藥自古以來只是傳說,唯有云間眾神才知秘方,又豈是與他同天同月的凡間道士能夠煉得?


是佳人的琴音太過清脆悠揚,難消耳海;是伴侶的懷抱太過溫暖,難退膚間。還有長安的青樓酒肆,故友良朋以及當日被迫放棄的考試,一樣樣,一聲聲,翻滾著盧照鄰內心的渴望。想之深,急之切,人間罕有。


錦裡開芳宴,蘭缸豔早年。

褥彩遙分地,繁光元綴天。

街含疑星落,依樓似月懸。

別有千金笑,來映九枝前。


這個令盧照鄰難忘的蜀川女子姓郭,是盧照鄰漫遊蜀川山水時相識的。那時的盧照鄰先後任鄧王府典籤和益州都尉,官小權微,鬱郁不得志。


盧照鄰自十八歲入仕以來,受鄧王賞識,在王府任職,一呆就是七八年,直到臨近三十,終於按耐不住,辭別鄧王,四處遊歷,尋山訪水,問道溪橋,又結交詩友,題送吟來,等待時機。閒居洛陽時,因見長安的繁華,作《長安古意》被罪責下獄。說來嘆惜,他的這首《長安古意》並沒有刻意去諷刺誰,卻被梁王武三思認為是對他的批判。

大唐詩人盧照鄰『半生求死,半世求生』


梁家畫閣中天起,漢帝金莖雲外直。

別有豪華稱將相,轉日回天不相讓。

意氣由來排灌夫,專權判不容蕭相。

專權意氣本豪雄,青虯紫燕坐春風。

自言歌舞長千載,自謂驕奢凌五公。


佛說,人有四種對自己的執著:一我痴,執著於自己的身體是實在存有的;二我見,執著於自己的觀念,以為自己都是對的;三我慢,認定自己比別人優越,看不起別人;四我愛,沉溺於與自己相關的一切人、事、物。人的一切煩惱、是非都源生於此。


對於梁王這樣一個專權多疑的權貴,肯定會執著於自己的所見所聞,他當然想將關於他的汙點盡數掩藏,好在武后面前表現他的忠誠與勤勉,好在天下人面前耀武揚威,囂張跋扈。貪婪的追求錢財、名位、情愛。未得到的不折手段強取豪奪,已得到的千般呵護,唯恐失去。


很多時候,權者的憂慮,就是民者的悲劇。而盧照鄰也因此下獄,遭受牢獄之災。好在這樣一個端有才華、受人欣賞,又已減去鋒芒的詩人,總會有人相助,在好友與鄧王的幫助下,僥倖逃過一死。

大唐詩人盧照鄰『半生求死,半世求生』


自古才子多傲骨,但又無法永遠停留紙間,不入紅塵,歷經人情事故。雖然有潔淨的靈魂,高尚的品格,卻很難做到人情練達,事事圓潤。面對柴米油鹽,衣衫鞋襪的追逐,還是向歲月低了頭。背上囊裝,遠赴他鄉,又從遙遠的長安,趕往多情的山水。


那時候,他雖已不如少年時英容俊美,錦袖翩翩,但也依舊一表人才,溫文爾雅,唯有在仕途上留些缺憾與破碎。


那時候,她玉潔冰清,人淡如菊,眉宇間夾著蜀中女子的堅韌與溫柔,把一腔柔情傾付給眼前這個泛著憂鬱與深情的男人。


於是,他是她心頭的硃砂,她成了他日後的牽掛,長如春夢,短似曇花。


都說一個人心中要有了掛念,才會對世界充滿嚮往。可有時候,掛念越深,執念就越重。都想在長眠不醒前,多看一眼世間的親人,但終究還是遺憾的閉上了雙眼!

盧照齡為了這樣一份執念,想盡辦法求生的同時,也是在在靜靜地求死。多少個夜晚,當他疼痛難寐時,想趁深夜短暫的入睡長眠;多少個清晨,當他以為不會再醒來時,又想趁天色尚早,儘快趕赴千里外的小巷。

大唐詩人盧照鄰『半生求死,半世求生』


他想生,與佳人鴛鴦被裡成蓮夜;

他想死,同故友會須一飲三百杯;


可現實,卻偏偏給了他最壞的選擇,痛不欲生、求死難成。


他是初唐詩壇裡,唯一個被關閉一扇窗,沒有開啟另一扇門的詩人。他叫盧照鄰,字升之,號幽憂子,出生於范陽盧氏,名門世家。自小博學能文,少年才高,名傳長安。但依然擋不住仕途的坎坷,躲不過病痛的折磨。半世求生,半生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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