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學研究三個“理”論維度不能缺
梁玉水
新世紀以來，美學研究進入新的多元並存、多向發展時期，人文主義與科學主義、本質主義與反本質主義等傾向互相爭鳴，實踐論、認識論、生存論、人生論、生活論、生態論等觀點共相併存，研究者以更加開闊的視野推動著美學研究的當代進展。然而，在美學研究中也存在著過於強調“時事性”跟蹤、“問題性”拓展、“文化性”延伸而忽視或遺忘了美學研究的“基礎性”奠基、“原理性”建構、“整體性”闡發等問題，使得美學難以以其理論的“徹底性”而具有充分的“說理性”。
以“理”服人：三個維度的理
美學研究主要由形上哲學的思辨、審美心理的研究和藝術社會學的闡發所構成，這既是美學研究的致思理路，也是美學理論的思想維度。循此線索，要深入建構美學的原理性，就需要講透三個“理”：一曰哲理，二曰真理，三曰倫理。要使美學研究講理、合理，就應在這三個基本維度上深入深化、匯合化合，最終使美學理論圓理、圓通、圓融。
分而論之，美學的哲理性之維，是以概念和反思的形態對人類審美現象、審美活動、審美髮生等問題進行研究的美學形態，是呈現為概念創造、思想闡發、理論建構的美學研究。這種形態的美學，由於深刻涉及人類生命、生存、生活的基本價值、意義、結構等根本問題，是“人生之詩”和“存在之思”。今天來看，以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理解為前提，以人學研究為基礎，在唯物史觀視域中，“從基本的實踐觀點”出發而對美學基本理論問題進行研究，是其重要理論形態。
美學的真理性之維，也即科學之維，是以現象和實證的形態對人類審美活動尤其是審美心理活動的生理基礎、心理機制及相應影響因素進行研究的美學。它重視事實發掘、規律發現，主張對真實的材料進行理性分析，進而得出一個實事求是的科學結論和判斷。這種基於事實發現而做的實證性的實驗、調查與研究，也即美學的“自然化”（naturalized）。當前西方學界流行的“神經美學”（Neuroaesthetics）即是對審美活動的神經基礎、功能腦區、神經遞質、心理機制、影響因素乃至於病理學、藥理學、營養學等問題的研究。通過對美學真理性之維的揭示，我們才能獲得打開人類審美活動“身體—意識”暗箱的堅實知識基礎，獲得關於審美活動的數據、規律和趨向，為審美實踐、審美教育提供科學依據。
美學的倫理性之維，是美學所內蘊的要實現如馬克思所言的“按照美的規律來構造”世界、建塑主體精神、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自覺要求，是美學的價值判斷、心靈治理與實踐指向，是“美治”。比如我們曾將馬克思主義美學視為一種“以藝術的社會效應作為核心或主題”的藝術社會學，主要依據的即是倫理性維度的判斷。
哲學、科學、倫理：三者的互動與“化合”
如此，美學就獲得了相應的研究框架、主題領域和問題歸屬，“美的規律”、“美學之謎”也才能得到真正全面而有效的揭示。哲學的反思如燈，照亮世界；科學的探索如刀，解剖世界；倫理的實踐如尺，丈量世界、規範世界。而這三者的關係又是辯證、互動、“化合”的，哲學創造概念、提供觀點、建構理論，使我們能夠在總體上把握世界、思維存在；科學通過技術、方法進行實驗，發現規律，指陳事實，驗證理論；實踐尊重規律，實現意志，並向哲學提出思想的任務。一者總體地解釋世界、系統地反思世界，一者具體地研究世界、客觀地認識世界，一者歷史地丈量世界、合理地改造世界。其中，真理性之維也即對世界的真正的“知”，無疑是總體地解釋、系統地反思、歷史地改造世界的基礎和前提。換言之，以審美心理學為中心的科學美學是哲學美學和藝術社會學的知識論基礎，也是三者“化合”得以可能的認識論前提。美學也由此具有人文學科、自然科學、社會科學的學科相關屬性。
建構“跨學科”、“大學科”的學科框架
考察當前我國美學研究的“理”論進展及總體狀況，就要將哲理性、真理性、倫理性作為美學理論的“結構性維度”、“建設性內容”而予以把握和評估。不可否認，在美學的哲理性和倫理性維度上的詩化研究與闡發，固然使得美學充滿著人文主義情意和純粹形上的美好想象，思想深刻的哲學家儘管也曾通過直覺和思考獲得過關於美的偉大洞見，但如果沒有作為真理性維度而存在的描述性事實發現和知識基礎，我們對人類審美活動所進行的研究就停留在“假說”、“推想”、“臆測”乃至“玄思”的層面上而難以具有“科學性”和“實踐性”。而這也正是當前我國美學研究所遺缺或忽視的關鍵部分。這一部分之所以關鍵，緣於“真理”之維的研究乃是貫通美學“哲理”之維與“倫理”之維的中軸，是從“批判”的美學到“建設”的美學、從“堅持”傳統的美學到“發展”現代的美學的樞紐，是當代美學參與經濟社會發展、當代美育參與社會綜合治理及精神文明建設的關鍵。
當前，以“腦科學+”、“神經科學+”、“認知神經科學+”為標識，綜合生物學、生理學、心理學、進化論、哲學、藝術學、人類學、語言學、計算機科學等諸多學科的“跨學科”、“大學科”研究範式為當代美學研究提供了嶄新的視野，提出了鮮活的問題，如何在結構性的意義上將美學的哲理、真理、倫理之維綜合、整合、化合，建構當代美學的理論形態，推動美學研究的“原理性生成”，當代美學研究者需深切思之。
作者：梁玉水 作者單位：吉林大學文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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