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停摆，世界悬停半空，摇摇欲坠。
01
巴黎，一阵风灌入拉丁区小巷，穿过蒙帕纳斯大街，停在雅士咖啡馆门口，这里从未如此冷清。
彩色玻璃外的欧洲，在一场似曾相识的流行病中沦陷，流动的盛宴戛然终止。
3月16日晚上，三千万法国人打开了电视，观看总统先生的紧急讲话。43岁的马克龙神情严肃地宣布国家将进入“战时状态”，敌人是看不见的病毒。
法国东部的阿尔萨斯，军事野战医院开始搭建。一辆辆武装车驶入巴黎的大街，帮助公立医院输送严重感染的病人。
一夜之间，全国戒备，十万警察站上全法各地的检查站哨岗，民众需持通行证出入他们熟悉的生活区。
同一天，波黑、马耳他、斯洛文尼亚、斯洛伐克政府纷纷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
就连《瘟疫公司》游戏里被称为“人类之光”的格陵兰岛，也在封城后确诊了首例冠状病毒病例。
3月15日，欧盟出台新规定，限制欧盟国家出口医疗防护用品。
当日，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他面对欧盟的决定无奈地说，欧洲的团结不过是写在纸上的童话。
外交争执起伏不断。一周前，一辆装载24万副口罩的瑞士卡车被扣押在德国边境，这些口罩分别由瑞士和奥地利向德国订购。
人口850万的瑞士，主要依赖进口的防护性医疗装备，导致资源紧缺的瑞士医护人员只能8小时换一次医用外科口罩。
3月19日，德国总理默克尔首次发表电视讲话，在肯定德国医疗体系的同时，也担忧医院会超载。
惶然的居民在连锁超市门口排起长队，超市里贴着红色补货签的货架被一扫而空，面包、罐头、手纸和清洁剂所剩无几。
面对眼前的黑天鹅，欧洲的各个行业纷纷哑火。
世界时尚风向标被迫停业，爱马仕、香奈儿、古驰关闭了皮革厂。法国奢侈品牌巨头LVMH则开始生产洗手液，免费提供给法国巴黎的39家公立医院。
荷兰梵高美术馆的玻璃门上贴出闭馆谢客的告示。巴黎国际书展、威尼斯艺术双年展、戛纳电影节也先后宣布停办或延期。
欧洲人的生活里，不可缺少的还有足球。
疫情爆发后的王子公园球场举办了巴黎圣日尔曼对阵多特的欧冠淘汰赛，场内空无一人。球迷只能聚在场外，看火红的烟花绽放在长夜。
不止是球迷，所有人的情绪都已无处安放。
3月20日的意大利贝加莫，像极了两个月前的武汉。
数据统计贝加莫的确诊病例已超过4700例。
那天，贝加莫的一份报纸中连登了10页讣告。贝加莫殡仪馆超负荷运转，数具木棺停放在教堂门前。
罗马阳台上，人们摇起手鼓，抱着吉他，悯然高歌。日已落，悲伤未歇。
02
欧洲停摆，世界悬停半空，摇摇欲坠。
欧洲已在上周已抵达全球疫情的震中。
坍缩的世界经济不断上演着骨牌效应，无论是中小企业还是支柱产业都处在同一片阴霾之下，而欧洲工厂就排在队列之首。
每年春季，是国际服装行业的高光时刻，而各大时装周则是全球买手、设计师的派对。
今年2月，纽约、伦敦、米兰、巴黎先后接到了品牌退出的通知。
不到半月，顶尖时尚品牌Gucci、Versace、Prada、Giorgio Armani接连宣布停产止损。
在服装纺织行业，欧洲展会意味着全球一整个季度的风向标。一旦上游歇火，追赶着欧洲潮流的亚洲服装市场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橱窗。
欧洲品牌设计师对款式的开发失去信心，导致海外订单的锐减甚至取消。
远在中国绍兴柯桥区的一家纺织公司虽已复工，但今年的出口额比去年减少了3亿元。董事长更加谨慎，召集员工在车间开会：不能再接不确定的单了。
这座中国轻纺之城，正被迫经历“休克式”危机，而严重依赖柯桥外贸区纺织原材料供应的东南亚国家，则只能接受断供的事实。
过去一周，欧洲汽车行业也进入全面停产，这支庞大的水系正在遭遇断源的危险，其中也包括十万家中国汽车零部件企业。
德国大众汽车宣布关闭西班牙和本国的生产线，主要原因是工会担忧疫情下的工作环境不安全。
受到需求锐减的冲击，法国轮胎巨头米其林集团只好宣布暂时关闭公司在西班牙、法国和意大利的工厂。
意大利北部沦陷，大批刹车片和轮胎制造商均有员工检测出冠状病毒阳性，全球化采购只能暂停。
瑞士奢侈手表制造商劳力士也宣布，未来10天公司将暂时关闭其在日内瓦、比尔和克里西耶的三个工厂。
3月17日，全球最大的对冲基金桥水，建立了140亿美元的空头头寸，押注欧洲股票持续暴跌，以7.5亿美元做空荷兰光刻机制造公司阿斯麦（ASML）。
一个昼夜后，阿斯麦，一家以高精纳米制芯工艺扼住全球芯片制造咽喉的光刻机生产商，股价跌至三月的最低点。
桥水基金的创始人达利欧在《金融时报》上发表了清晰的观点：
“单是货币政策本身不可能有很大的刺激作用，并不会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们正处于长期债务周期之中。”
在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院长朱民看来，欧洲的停摆，为平缓疫情曲线付出了成本。但时间越长，世界经济将受到更大的负面冲击。
03
高居上游的欧洲，以悠久的工业文明和人伦精神灌溉着四周的荒原，她恒准而成熟的运行机制曾一度让他者艳羡。
欧洲的经验就是世界的经验。
今天，当未知的黑暗围捕世界，自顾不周的欧罗巴和所有人一样，迷失了方向。
对世界而言，停摆是暮鼓晨钟般的警示，文明无法掩饰的惰性终究显现。
比起1918年西班牙大流感时代统治阶层谨守的缄默，今天全球信息的公开程度令人欣慰。
那场大流感持续了两年，全球5亿人感染，2千万人死亡；而这次新冠病毒感染了超过40万人，死亡人数突破1.7万人，持续时间尚不确定。
十天前，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公布了应对疫情的举措。学校依然开放，体育赛事、音乐会等照常举行。
接连数日，英国伦敦唐宁街10号的铁栅栏外，反对“英式抗疫”的人们身穿防护服，静坐示威。
同样消极的还有瑞典，斯德哥尔摩新闻处发言人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斯德哥尔摩地区从12日起，只对已入院者和高危人群进行抽样检测。
3月14日，世卫组织发言人疾呼，任何国家都不能把“无力回天”当作借口，自暴自弃。
终于在23日晚间，英国首相鲍里斯再次面对公众，彻底改口，宣布禁止一切不必要的外出。
98岁的社会学家莫兰近日接受了《新观察家》的采访，他说法国电视中那位年轻领导人的话是“一位真正的总统该说的”。
他认为，马克龙暗示了社会革新的切要，就是走出一条新路，抛弃新自由主义的教条和懒惰，开创一套适应政治、社会、生态环境的新政。
莫兰生于1921年的法国，经历过真正的战争。
他知道，每一次风暴过后，文明回归和再次启程的前提，是修复内在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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