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超:聽杜近芳聊《白蛇傳》

上個世紀50年代,劇作家田漢為杜近芳量身創作的京劇《白蛇傳》轟動一時,至今依然是京劇舞臺上傳唱的經典,5月3日青春版《白蛇傳》上演在即。

  當年周總理讓鄭亦秋帶著杜近芳去拜訪田漢,杜近芳一進門就給田漢的劇本《金缽記》挑了不少毛病,把田漢給逗樂了。京華時報記者近日專訪82歲高齡的杜近芳,聊了不少這樣的往事。

  批《金缽記》逗樂田漢

  杜近芳出身梨園世家,是京劇大師王瑤卿的關門弟子,也是梅蘭芳的徒弟。上世紀50年代初,杜近芳在北京長安大戲院演出了《金山寺》《斷橋》《祭塔》三出摺子戲。杜近芳回憶,當時周恩來總理看完戲後就問她,為何不唱“田漢老”的《金缽記》?她說:“《金缽記》像是小科班演的,我要唱大戲。”

  周總理建議她去拜訪田漢老,讓他幫寫個劇本,年輕的杜近芳說:“要不您跟田漢說一聲吧,他知道我是誰啊”,身旁鄭亦秋導演悄悄地提醒杜近芳,不能直接叫田漢,要叫田漢老。後來,周總理讓鄭亦秋帶著杜近芳拜訪田漢老,一進門便聊起戲,杜近芳挑了不少毛病。“您寫的《金缽記》我知道在哪兒演的,情節怎麼樣。我問田漢老,金缽是法海用的,這個戲是唱法海啊,還是唱白素貞啊?

  這一下,把田漢給逗樂了,他對鄭亦秋說,這個小姑娘很好玩兒,怎麼知道這麼多事兒啊。杜近芳還提了一些意見,“小青怎麼能一個人就把官銀給搶了,這不是說她就是個妖精嗎,要不怎麼那麼大能力。”後來,杜近芳去了朝鮮戰場慰問演出,當她回來時田漢已經把劇本修改完了,就叫《白蛇傳》。1954年,《白蛇傳》正式首演引起轟動,她覺得戲裡的白素貞之所以感人,是因為沒有妖氣,把亦人亦仙的身份融為一體,傳遞的是真善美。

田超:聽杜近芳聊《白蛇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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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安可”鬧笑話

  到了1955年,杜近芳隨中國藝術團參加西歐第二屆國際戲劇節,在瑞士、法國、意大利、英國等國家巡演。當時杜近芳帶了兩出戏,一個是《白蛇傳》中的《斷橋》一折,另一個是《霸王別姬》。

  《斷橋》是文戲,外國人能看明白嗎?登臺前,杜近芳心裡就犯嘀咕,在臺上唱完“誰的是,誰的非,你問問心間”這段時,全場的歡呼聲響起,還有觀眾大呼“安可”。這下可把杜近芳嚇壞了,她以為唱砸了,觀眾在起鬨。下臺後,團領導跟她說“安可”是叫好,再來一遍的意思。


  後來,杜近芳跟團裡其他人去看歌劇《卡門》,臺上演得很好,臺下觀眾大喊“安可”,她才相信了團長的話。該劇在當地也引起很多媒體評論,有評論家稱希望能看到全本的《白蛇傳》。在1960年的美洲第九屆國際戲劇節上,杜近芳演出了全本《白蛇傳》。1964年中法建交,杜近芳終於又在法國演出了全本。提起這些,杜近芳說,這是她人生中最輝煌的時刻。

  要唱戲就得鶴立雞群

  杜近芳說,自己年輕時沒文化,性子直,有些故事現在想想都好笑。她是“通天教主”王瑤卿的關門弟子,提起拜師的情景,她說:“我看到他也不緊張,就盯著他,該怎麼說怎麼說。當時王大爺就有點樂了,這小姑娘跟我說話,怎麼還瞪眼呢?他就問我,你是唱一時啊,還是唱一世啊?我就說唱一時那是玩玩票,要唱當然要唱一世,以此為業。他就高興了,說關山門。”

  這一生,杜近芳覺得自己就嫁給京劇藝術了。“我年輕時就立下志向,少不靠父母,中不靠夫婿,晚不靠子女。我能演就演,老了不能登臺了就靠教戲為生。我的丈夫等了我8年,結婚時也約法三章,我們要信仰自由,經濟獨立,生孩子不管男女就要一個,不要也成,我還得演戲呢。”

  一聊到演戲,杜近芳就特別能說,其他無關的話題卻不願說什麼。“唱戲的都想站在中間,我覺得不唱則已,要唱就一鳴驚人,別的事兒怎麼都成,要讓我唱戲,我就得鶴立雞群。”提到5月3日徒弟付佳和小生演員張兵在梅蘭芳大劇院演出的青春版《白蛇傳》,杜近芳說:“我希望他們能超過我。付佳嗓子好,個頭高,練功也很刻苦,她該找個好的化妝師。扮上戲,她比我美。我女兒就老笑我,說我是二級殘廢,個頭太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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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橋》那段唱腔為何那麼好?

  “青妹慢舉龍泉寶劍,妻把真情對你言。”這一大段唱腔,是《斷橋》一折的經典唱段,在劇場裡這段經常能把觀眾唱哭。記者問杜近芳,除了唱詞本身的魅力外,為何這麼感人?

  杜近芳透露,當年為了這段唱腔,她先後拜訪了王瑤卿、梅蘭芳、鄭亦秋等幾位大師,原來的唱腔只是一段類似“南邦子”的唱腔,後來在幾位大師的建議下不斷修改,唱腔板式才會如此豐富,“梅大師跟我說,別一上來就唱,要念白,到了聲音最高點時再唱,這有感染力。”

  田漢在這段唱詞中,還用了排比的幾句“我愛你”,當時很多演員都不敢唱“我愛你”,就杜近芳敢唱。她說:“有的人覺得太露骨了,還有人說太黃色。我說,不愛幹嗎去盜仙草?不愛幹嗎要去金山寺?就因為愛嘛。他們這是夫妻呀,這肚裡都有小孩兒了,怎麼還說是黃色呢?我就敢唱。”

  杜近芳回想起來,她當年幸運地得到了幾位大師的指點,自己是最後的舞臺呈現者。現在回想起來,還可以從心理學、生理學和斯坦尼的戲劇體系去分析這場戲,比如有幾句唱,每唱一句她就邁前一步,這種肢體動作也很感染觀眾。

  京華時報記者田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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