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 撰文 | 王詩博
內容總策劃 | 郭楠
“來看我家XXX”、“XXX小天使！”、“XXX瞭解一下”、“為我家XXX打call”、“心疼我家XXX”……
你是否也經常在B站的視頻裡看到類似這樣的話，不知何時開始，這些帶有強烈飯圈感的語句經常出現在B站許多視頻的彈幕中。
也不知何時開始，類似“XX必糊”、“粉絲不要捧一踩一”等這類帶有敵意的彈幕讓一支視頻充滿了火藥味。
如今B站已經成功“破圈”，由原來的二次元平臺轉型到現在更多元化的平臺後，得到了更廣泛的認可，但與此同時，社區氛圍也在逐漸改變。
有人將矛頭直指飯圈粉絲，認為他們將飯圈的那一套習慣帶到了B站，使他們經常看到不想看到的彈幕和評論；但也有人認為，既然B站是UGC平臺，他們在B站上追星也很正常。
所以，到底是誰破壞了B站原本的社區氛圍？
1、明星紛紛入駐，B站走向娛樂化？
“彈幕、評論區都會出現不想看到的內容”
不少B站用戶在B站搜索熱門發現，近幾個月，張靚穎、小瀋陽、尹正、黃齡、張繼科等不少明星入駐了B站。
明星入駐b站
此外，在1周前B站發佈招聘啟事上，也出現了“明星運營”的職位。
該職位主要負責拓展合適的明星駐B站，定製化明星 x B站的內容合作；負責與各大經紀公司、藝人團隊合作有關明星在B站的落地項目；協助藝人進行站內日常運營，優化明星在B站的玩法，提升明星的活躍度。
渾水此前發佈的文章《B站“破圈”，當曾經的小眾平臺走向全民》提到，在過去兩年裡，B站一直在為“破圈”努力，並帶來了用戶基數的高速增長。B站接下來也會一直在用戶增長上發力，吸引明星入駐並帶來他們的一大部分粉絲，是一家持續虧損的平臺最需要的流量。
不少B站資深用戶開始擔心一個問題：B站會不會變成像微博那樣，成為明星和網紅聚集的地方。
這對部分B站老用戶來講是一個“噩夢”——
有用戶表示，一旦某些明星入駐B站，可能會導致B站飯圈化更嚴重，不僅彈幕區、評論區會出現他們不想看到的話題和內容。
還有用戶認為，飯圈化並不可怕，B站的老用戶們害怕的是一旦有和他們愛豆的相關負面消息，這些粉絲們就會舉報。
2、飯圈的“進擊”
蔡徐坤、肖戰粉絲與B站的“衝突”
一位使用B站近7年的資深用戶告訴渾水，2014年註冊B站會員時，題目不靠百度很難過關，後來2017年幫朋友註冊B站會員，很輕鬆就過關了，她覺得申請B站會員越來越方便，也很理解B站想要獲取更多的用戶肯定要降低門檻，否則次元壁太厚根本無法穿透。
不過後來，B站經歷了和蔡徐坤等明星的粉絲的“飯圈”衝突，“他的粉絲想控評又突破不了B站的會員制度，據說都斥重金買賬號了（我當時作為吃瓜群眾還發過朋友圈，一個五級賬號賣9000元）”。
那時候，平臺的會員門檻降低、變得大眾化讓社區氛圍不如從前讓她感到難過。
“蔡徐坤事件”
B站與蔡徐坤之間的“衝突”源自蔡徐坤在網絡上的一段打籃球的視頻，有UP主在看到這個視頻後，以蔡徐坤為原型做了一部鬼畜視頻，在B站相當熱門。
去年4月，蔡徐坤工作室在個人社交媒體賬號上轉發了上海某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告知函，警告B站，認為該網站上的內容侵犯了當事人蔡徐坤的名譽權、肖像權、表演者權等權利，並奉告B站在接到該告知函之後立即刪除相關內容，否則將採取民事、刑事訴訟等方式追究法律責任。
隨後，蔡徐坤的粉絲們也在公司狀告B站後，發起了活動，表示要集體去B站“爆破”，讓B站的彈幕裡全都是蔡徐坤的粉絲。
不過，眾所周知，想要在B站發彈幕，就必須要進行成為B站會員的考試，這個考試是非常之難的。
有知情網友透露，因為B站的考試過難，以至於大部分蔡徐坤粉絲在申請成為會員失敗，這個消息讓B站的很多用戶都鬆了一口氣，但據說也有粉絲想控評又突破不了B站的會員制度，斥重金買了B站賬號。
有人在網上出售自己在B站上的5級賬號（圖片來源：知乎用戶@非洲平頭哥）
但到了2019年8月，B站宣佈未來一年時間裡，降低50%的會員准入門檻，增強對以前不使用B站或未聽說過B站用戶的營銷。這讓許多經歷過“蔡徐坤事件”的B站資深用戶感到擔心。
他們覺得，一旦粉絲在他們愛豆的視頻內進行控評並將視頻推薦到首頁，很難想象首頁全是明星內容的B站。
吳亦凡被用戶封為“B站站草”
和蔡徐坤不同的是，吳亦凡通過鬼畜視頻成了受益者。
在B站裡出現大量和明星本人相關的“鬼畜”視頻後，吳亦凡憑藉一首《大碗寬面》在B站收穫了眾多粉絲，在B站獲得1177萬播放量。
自嘲改變了他們對吳亦凡的印象，彈幕上演了大型道歉現場，還有用戶封他為“B站站草”。
《大碗寬面》的彈幕裡，上演了大型道歉現場
2019年12月31日，吳亦凡還登上了B站跨年晚會。
肖戰粉絲舉報B站
上個月，肖戰粉絲在微博貼了一個鏈接，此鏈接的地址是AO3平臺（一個非盈利性的同人小說分享網站）一篇關於肖戰的CP同人文，此文讓肖戰的粉絲非常反感，便聯合起來舉報了這篇文章。但沒料到的是隨著舉報人員的不大擴大，導致AO3平臺被牆。
但受到波及的不只有這一個平臺，B站、lofter、貼吧等平臺也受到波及，B站無數視頻被官方下架，lofter也有數十篇同人文被舉報下架。
這一事件使在B站上與肖戰有關的一系列視頻引路人反感，許多UP主們也在網友的要求下，藉此熱度創作出各種各樣和肖戰有關的鬼畜視頻。
有些UP主還把粵語歌《處處吻》重新填詞，改成《處處糊》、《處處偷》來諷刺肖戰粉絲，抹黑肖戰本人形象，視頻下里的彈幕和評論也以黑肖戰為主，儼然成了肖戰黑粉聚集地。
肖戰的粉絲們看不下去，為了挽回肖戰的形象，有肖戰粉絲在B站上傳了自己剪輯的關於肖戰的視頻，背景音樂採用了翻唱版本的《玫瑰少年》，並且沒有標記原唱蔡依林，這引起了不少蔡依林粉絲的不滿。
此外，蔡依林的粉絲表示，這首歌的背景故事及情感寄託是唱給性別認知障礙等群體，是肖戰粉絲舉報內容之一，如今卻用這首歌當作視頻的BGM，並把肖戰比作玫瑰少年，蔡依林粉絲表示無法接受。
肖戰粉絲製作的關於玫瑰少年的視頻引蔡依林粉絲不滿
飯圈粉絲固然使B站的社區氛圍受到了影響，但B站用戶在一邊反對飯圈文化進入B站的同時，他們自己也在享受了飯圈文化帶來的樂趣。
比如他們製作和明星相關的鬼畜視頻，帶來樂趣的同時，殊不知自己還有看視頻並留下帶有人身攻擊詞語的彈幕時，已經成為了飯圈裡的“黑粉”。
3、其實，UP主的粉絲也在“飯圈化”
“當UP主做出不正確的引導，將會變成一件很嚴重的事”
不過，讓B站逐漸“飯圈化”的過程，不能一味地指向明星的粉絲們。其實，許多UP主的粉絲也在“飯圈化”。
有網友表示，他本以為B站是個遠離飯圈的地方。
但自從2018年 TFBoys 五週年事件後，他感覺社區氛圍越來越不對勁了：評論區飯圈粉絲開始變多，時不時會看到有人在彈幕裡刷“xxx瞭解一下”，熱搜前幾名總是有幾個流量小鮮肉的名字。
他說，更令人可氣的是勸那些粉絲理智追星後，換來的卻是一頓辱罵。不管他們噴人噴的有多難聽，怎麼舉報都不管用，審核也就頂多在幾天甚至幾星期後象徵性刪除一下。
“然而以上都不是最可怕的，我以為把一些飯圈相關的內容屏蔽掉就遇不到那些粉絲了，然而飯圈的思維模式早就已經開始影響著其他圈子了。
現在B站很多圈子本質上已經跟飯圈沒什麼太大的區別了，甚至連自己混跡的一部分圈子裡都已經有一些用飯圈思維模式思考的人了。”
最出名的當屬“薅羊毛事件”。
去年，一名擁有59萬粉絲的UP主“路人A-”，利用一位淘寶店家的錯誤操作，帶領一萬名粉絲以每單26元的價格購買了4500斤水果，一晚上購買了幾萬訂單，涉及金額700萬元。
下單後他又投訴店家“虛假宣傳”從而獲得了每單400多元的平臺賠償，直接導致店鋪關閉。
事件發酵後，不少網友發現，這並非這名UP主的第一次“薅羊毛”。同樣遭到這種待遇的還有“意大狐旗艦店”等商家。
UP主“涼下采桑”被人肉甚至收到死亡威脅，也曾在B站造成一時轟動。
去年，UP主“涼下采桑”稱自己被人肉，甚至收到了死亡威脅，人身安全遭到威脅，並已報警。
有用戶在知乎表示，UP主“涼下采桑”因被部分網友指責其有盜視頻、洗稿、記錄作弊等行為，當有質疑他的聲音出現時，他就會連續發佈幾個視頻或動態來對噴，粉絲就順著視頻過去對對方進行“爆破”（粉絲的彈幕充滿整個視頻）。
還有B站資深用戶告訴渾水，曾經非常有名的遊戲區UP主“吳織亞切大忽悠”在被爆出疑似猥褻女童而被封號前，他捆綁其他UP主進行賣腐營銷以及煽動粉絲控評等行為就已經讓她對該UP主取關。
她表示，在“吳織亞切大忽悠”事件被爆出後，她已經儘量不再點開UP主真人Volg，只關注對方的作品，離他們的生活遠些。
“UP主畢竟不是明星，和觀眾的距離其實是更近的，這種更近的距離，更容易的互動，很容易讓人模糊掉兩者間的界限，這種情況一定要警惕。一旦在這種距離變得較近，UP主做出了不正確的引導，將會變成一件很嚴重的事。”
4、為什麼要守護B站
“明星的引入不該單純只為了流量”
飯圈並不是大多數人認為的“烏煙瘴氣”之地，疫情期間，“飯圈女孩”們第一時間捐錢捐物資，並做到公開透明。
FUNJI根據能量中國官方微博公示信息做了整理：
截至2020年2月2日，飯圈得到粉絲們已參與公益捐款捐物300餘次，僅10天時間累計捐款捐物總額突破740萬元。有明星後援會的負責人告訴渾水，想抓住這個機會告訴長輩和一直嘲笑飯圈粉絲的群體，他們不是“垮掉的一代”，關鍵時刻一樣有擔當。有用戶表示明星入駐B站沒有問題，畢竟B站想要發展就必須引入新鮮血液，並且，改變社區氛圍的貌似不是隻有飯圈粉絲，不能全讓飯圈背上這個“鍋”。
但不混飯圈的B站用戶則認為，他喜歡B站是因為這個平臺不會像微博那樣混雜著各類不想看到的信息，在B站，他可以找到很多有用的知識分享。如果有一天B站和微博差不多了，他可能只在B站看動漫，如果再過分一點就只好選擇卸載。
其實，筆者認為，B站目前並不是飯圈化，而是微博化、YouTube化了...
作為一家已經上市的公司，B站正在拓寬業務線，而要想生存下去，B站就不能做一個“小而美”的公司，必須撕下ACG、二次元等標籤，並讓非二次元用戶以及非遊戲業務的營收比重都獲得不斷增長。
B站用戶們並不排斥和明星相關的視頻，也並排斥粉絲對喜歡的明星表達這種喜愛，而是擔心粉絲把微博上一系列打榜、控評等飯圈相關的操作，搬運到B站裡，並進行新的“繁殖”。
作為一家視頻UGC平臺，B站最初是靠UP主產出的優質的原創內容受到歡迎，粉絲們如果把打榜和控評搬進來，很可能會擠壓那些持續產出優質內容的UP主的生存空間。
努力想創意，高質量視頻，多元化，和諧有趣的社區禮儀、彈幕環境，理智評論，不控評……這些組成了B站用戶們喜歡這個平臺的原因。
用戶們這麼想維護好B站的社區氛圍，大概是因為他們想守住這個不被流量、控評、帶節奏等行為充斥的最後的“淨土”。
UP主“軟軟的恆夜”在視頻《請B站不要娛樂圈化》中提到：“我覺得現在二次元更像是，能以少年心態熱愛生活的一群人所共同維護的價值取向，在這裡我們可以看到不同的存在。B站可以嬉笑怒罵玩世不恭，但不妨礙我少年熱血奮發向上。”
成為“飯圈女孩”中的一員並沒有錯，只是在一個有強烈明顯特色屬性的平臺裡，不去破環用戶們喜歡的社區氛圍，遵守彈幕禮儀，不因為看到與偶像不同的聲音就做非正向的宣洩，是飯圈男女們需要多比其他用戶更注意的一件事。
任何平臺在拉新用戶的過程中都會出現飯圈化現象，但平臺環境的好壞還是要看平臺維護的方法和決心。
UP主“軟軟的恆夜”認為，明星的引入不該單純只是為了流量，而是為了引入一些新的優質的內容創作者和分享者，不斷豐富B站的文化多樣性，這才是B站應該做的。在明星分享的內容上有甄別的推送，是B站編輯必須要做的。
（焦亞楠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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