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吹雪的境界

西門吹雪,古龍武俠小說《陸小鳳傳奇》系列人物之一,劍術超絕,喜穿白衣,面容冷峻,生性冷僻。

他以劍法超絕立足江湖,與少林派方丈大悲禪師、武當派長老木道人、南海飛仙島“白雲城主”葉孤城、青衣一百零八樓總瓢把子霍休、峨眉派掌門獨孤一鶴齊名,是當今天下武功真正能達到顛峰的六人之一。

他生性冷僻,不苟言笑,嗜劍如命,取人性命在電光火石之間,卻視殺人為藝術。

他長身直立、白衣如雪,腰旁的劍卻是黑的,漆黑,狹長,古老,乃天下利器,劍鋒三尺七寸,淨重七斤十三兩。

他不但劍法無雙,家世也很好,居所‘萬梅山莊’的富貴榮華,也絕不在江南花家之下。

只有陸小鳳才勉強算是他的朋友。

這個世界上,能御劍殺人於千里之外的劍仙很多,但“劍神”,卻只有西門吹雪一個。古龍在《劍神一笑》的序言中提到“劍神不可缺少一股傲氣”,因為能成為劍神必定是把自己的生命奉獻給劍道。劍神不求仙也不求佛,人世間的成敗名利更不值他一顧一笑,在他而言出劍的那一瞬間已是永恆。

古龍所寫的劍神西門吹雪的確是為達到那一瞬間的巔峰而不惜犧牲一切的人,但他亦是一個有血有淚有笑的人,有人的各種情感,只不過他從不輕易把這種情感表達出來。


西門吹雪的境界

惠天賜版西門吹雪

劍道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九月十五,西門吹雪、葉孤城決戰於紫禁之巔。

這一戰驚動天下,這一戰是古往今來第一決戰。

只不過葉孤城心中有垢,“心中有垢,其劍必弱”,終敗於西門之手。

經此一役,西門吹雪劍法更上一層樓,他的劍法已經達到了“無劍”的境界,“他的人已與劍融為一體,他的人就是劍,只要他的人在,天地萬物,都是他的劍。”

這一戰,不僅造就了他不世的聲名,也造就了他不世的劍法,更重要的是他求得了劍道的真義。他的劍已隨心所欲,既是到處都有,也是到處都沒有;他的劍已不為任何人或任何事而出,又或者為任何人或任何事而出;他的劍已什麼都是,又什麼都不是——這是劍道的顛峰。

書中曾說“西門吹雪七歲學劍,七年有成,至今未逢敵手。”這其中練劍時的辛酸血淚困苦艱難,我們一般人是無法想象的,我們只知道西門吹雪的劍是從不離身的,甚至吃飯、睡覺都不例外。

他每次殺人前,都會他齋戒了三天,薰香沐浴,也許只是為一個陌生的人復仇,去殺一個陌生的人。在別人眼裡,這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可在他眼裡,這是一件極為神聖的事情。他說:“這世上永遠都有殺不盡的背信無義之人,當你劍刺人他們的咽喉,眼看著血花在你劍下綻開,你總能看得見那瞬間的燦爛輝煌,就會知道那種美是絕沒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只有這一刻,西門吹雪一貫冷淡的眼神中才會露出了些許奇特的光亮。因為在他眼裡,殺人既不是一種罪惡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但卻是一件可以奉獻全部的、神聖的、必須嚴肅、尊敬地對待的事情。

劍,乃兇器也。處身於江湖中,求證劍道,不可避免雙手血腥。而西門吹雪能不為己殺人、不為錢財殺人、不為仇恨殺人,只為得證劍道而殺人,這其實已初窺得劍道門徑。因此當他踏入江湖,西門吹雪以尊敬而入劍道。

初,西門練劍時,入忘我之境,誠於劍,乃有成。

心誠並非一昔之力,他卻能斗轉星移,十數年未曾改變。後西門吹雪入江湖,殺人之前必齋戒沐浴,是誠於劍;所殺之人皆該殺,決不濫殺無辜,是誠於人。獨誠於劍,不過能入劍道而已;誠於人,方能得證大道。是以上官丹鳳以劍偷襲閻鐵珊,為西門所不恥,“從今以後,你若再用劍,我就要你死”、“劍不是用來在背後殺人的,若在背後傷人,就不配用劍”。此舉亦是誠於劍,而當時並未殺她,亦是誠於人。


西門吹雪的境界

李銘順版西門吹雪

殺人的劍

西門吹雪的劍是殺人的劍。

他說:“我的劍不是用來看的。”

他的劍是殺人的劍,他的劍法是殺人的劍法。

“當你一劍刺入他們的咽喉,眼看著血花在你劍下綻開,你若能看得見那一瞬間的燦爛輝煌,就會知道那種美是絕沒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這就是西門吹雪的美學。

所以當花滿樓聽完西門吹雪這段話後,他會對陸小鳳說:“現在我才明白,他是怎麼會練成那種劍法的了。因為他竟真的將殺人當作一件神聖而美麗的事,他已將自己的生命都奉獻給這件事,只有殺人時,他才是真正活著,別的時候,他不過是在等而已。”

那些才情孤高而時運不濟的人,憤世嫉俗的人,喜歡快意恩仇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這種心態,都會把某一門技藝練到高處不勝寒的境地。

西門吹雪的年代,是一個白衣勝雪的年代。

他似乎已成為一種象徵,顯得高不可及。

西門吹雪的神韻,不在於他閃電般的拔劍、出劍;而在於收回長劍時,劍鋒上滑落的那一串血花。

西門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


西門吹雪的境界

鄭伊健版西門吹雪

高處不勝寒

很多總想追上西門吹雪的人永遠也達不到他的境界,因為當他們吹落劍上的血花時,只感到了勝利的喜悅與興奮;而西門吹雪,他眼中閃過的卻是難以名狀的無奈與哀傷,因為他早已經隱於這個俗世。他本就不是一個輕視生命的人,況且天下真正值得他為之拔劍的人實在太少了。自葉孤城之後,就更是如此了。“他藏起了他的劍,抱起了葉孤城的屍體,劍是冷的,屍骨更冷。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使他的心再熱起來?血再熱起來?”從那時起他已什麼都不求。

長身直立,白衣如雪,如亙古以來就屹立在那裡的雕塑一般。多少年風風雨雨,孤獨的眸子裡終於也掠過寂寞的影子。沉迷於劍道,就註定了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愛人,只有與劍為伍。起初,西門練劍廢寢忘食,雖孤獨一人,卻沒有深入骨髓的寂寞。練劍有所成是他唯一的目標,那份對劍的熾熱的感情能把人性中其他的情感都掩蓋起來,寂寞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種。

什麼是寂寞?年輕的時候沒有人會去回答這個問題,寂寞離他們很遠,就算偶爾湧出的一絲感嘆,也逃不出意氣的影子。可許多年後,就算不願去想起這個問題,卻已經沒有辦法擺脫那份深入骨髓的寂寞。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時間把寂寞重新裝扮,它把寂寞交給你的時候,寂寞就成了那附骨之蛆,揮之不去。

西門吹雪也會寂寞,從他決定獻身於劍道開始,寂寞的種子就被深埋於他的心底。他初入劍道,略有小成時,寂寞的影子就更濃了。可他畢竟還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淚有感情的人,沒有人可以容忍時間永遠停頓在一刻,一個走不出難受,走不出慾望,走不出無端愁悶的時刻。所以當西門遇到對手時,會露出了熾熱的眼神,那是一種強烈的追求劍道的感情。這個時候,他的眼裡只有對手,他的心中只有劍。寂寞是一種很遙遠、不會對他有任何影響的事物。可是,大部分時間,他都如花滿樓所說的那樣,只是在等,等待著那個神聖的時刻的來臨。這種唯一的等待成了他深入骨髓的寂寞的源頭,他只有等待,生命中再沒有其他任何的事情。


西門吹雪的境界

手繪板西門吹雪


愛情

西門吹雪唯一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孫秀青,他們之間還孕育了一個兒子。

劍神應該是絕情棄愛的,但西門吹雪偏偏又會娶妻生子。《古龍傳奇》中說:古龍是“被自己塑造的比冰還要冷的人震驚了,他要他從雲端上落回來。”其實西門吹雪真的不是無情,只不過對他的知己陸小鳳和妻子孫秀青一直都是抱著一種“道是無情還有情”的態度。西門吹雪的心雖如雪山上的千年玄冰,但內裡卻蘊藏著一股不易外露的情感。

他第一眼看見孫秀青的時候,寂寞的格局開始改變。他為一個女人治傷,然後彼此相愛。孫秀青毫無保留的付出、熱烈如火的愛情終把孤冷的劍神由天上拉下凡間來。再到後來,他們還有了一個孩子。他不再孤單一人,有人陪他等、有人伴著他、有人傾聽他、有人理解他。他不再孤單一人。在形式上,在感情上,他都有了一個依託。很多人說,他已經開始“人化”,他已經開始有了感情,陸小鳳也說他改變了,不再是那“半瘋半痴的神”,已有了人性。

西門吹雪對情愛自來淡薄,但對妻子的愛的確深刻,他與葉孤城決戰前夕才發覺原來對妻子的愛是超出他的想像。他擔憂若然自己戰死便無人照顧他那懷有身孕的愛妻,這份擔憂成為他的劍的羈絆,像一條無形的線綁著他的劍,所以陸小鳳亦擔心西門在決戰時不能再揮出那種絕情的劍法。從而可見西門吹雪雖痴於劍,但當愛情要來的時候他也是無需掙扎的去接受,他由始至終全無理會愛情會否影響他的劍道,他想愛便愛。

可是劍本無情,求證劍道又豈能多情?他似乎離得劍道越來越遠。可是沒有人知道,遠,在很多時候,只是我們看待事物的角度而形成的。如果真的有人能在人生的格局之外俯視,是可以看到西門離劍道是越來越近。沒有人可以從一出生就沒有人性中的各種情感,要想走出人性情感的局,首先就必須入局。雖然入局容易,出局難。人性中的情感也如寂寞一般是附骨之蛆,沾染了,就別想輕易的擺脫。可是,最終他還是離開了自己的妻子。

在這裡我們不得說一下她的妻子,一個偉大而又平凡的女子。她是峨眉“三英四秀”之一,能說會道,蕙質蘭心。西門吹雪殺了她的師父,而她卻嫁給了這個又酷又帥的白衣劍神。原著中,孫秀青的告白由其外向的小師妹石秀雲代勞,西門吹雪得知其心意後在孫秀青被上官飛燕暗算後為之解毒,日久生情,最後喜結良緣。兩人結婚後,西門吹雪對妻子的愛情甚至一度超越其對劍的熱愛。

然而孫秀青和西門吹雪婚後的幸福生活沒過多久,痛苦和考驗便接踵而至了。白雲城主葉孤城約戰西門吹雪,西門吹雪應約。但偏偏是這個時候,孫秀青懷上了西門吹雪的孩子。這一段毋須我多說,大家定然清楚得很。雖然西門吹雪延戰一個月以安頓孫秀青和他未出世的孩子,但他還是要去決戰。劍是西門吹雪的生命,這件我們都知道事,孫秀青又怎會不瞭解呢?她沒有阻止西門吹雪去決戰,不僅因為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更因為她愛西門吹雪。

我們試想一下,孫秀青完全可以用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逼西門吹雪就範,但西門吹雪對她的愛可能就泯滅了。就算不是這樣,放棄了劍的西門吹雪還是西門吹雪嗎?孫秀青不等於是親手謀殺了他嗎?愛他,只能放手。

離開了妻子的西門,最終又回到了“劍神境界”,巔峰而又孤寂的境界。


西門吹雪的境界

何潤東版西門吹雪和劉詩詩版孫秀青

朋友

古龍一向強調朋友,陸小鳳、楚留香、李尋歡都有各種各樣的朋友,所以他也要西門吹雪有朋友,讓他在孤寂中得到一份溫暖。但通讀全書,我們看到了西門吹雪由始至終都只有一個算得上朋友的人,那就是陸小鳳。孤傲的劍神是不輕易與人交心的,但陸小鳳的“童心”正與西門吹雪的“痴”產生共鳴,所以只有陸小鳳的這種坦然赤誠才能贏得劍神的友誼。縱使西門吹雪在陸小鳳面前也是一貫的冷淡,但每當陸小鳳有求於他或是陷於危難時,西門都是義不容辭的幫助他,雖然有時也會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但我卻認為這是他們是朋友的象徵,只有朋友才可以提出這樣看似無理的要求(西門吹雪曾要求陸小鳳刮掉他引以為傲的另外兩條眉毛——兩瓣鬍子)。在《鳳舞九天》中陸小鳳要去和宮九決鬥,向西門吹雪辭行時,這位劍神甚至激動得熱淚盈眶。


西門吹雪的境界

張智霖版陸小鳳

獨特超然

劍,古之聖品也,至尊至貴,人神鹹崇。乃百兵之君,短兵之祖。歷朝王公帝候,文士俠客,商賈庶民,莫不以持之為榮。

能夠被稱為劍神的人,除了他的劍術已經出神入化之外,還要他的人格和人品獨特而超然。古往今來,能被稱為劍神的人並不太多,草聖張旭曾言“我始聞公主與擔夫爭路,而得筆法之意;後見公孫氏舞劍器而得其神。”如果,劍器也算是劍的一種的話,唐代的公孫大娘或許是被人稱作「劍神」的第一人。

劍神和劍仙不同,以氣御劍,御劍殺人於千里之外的劍仙並不少見,可是他們都不是劍神,因為他們都缺少一股傲氣,沒有這股傲氣就不能成為劍神。“憑著這股傲氣,他們甚至可以把自己的生命視如草芥。

因為他們早已把自己的生命奉獻給他們所熱愛的道,他們的道就是劍。

他們既不求仙也不求佛,人世間的成敗名利,更不值他們一顧,更不值他們一笑。他們要的只是他們那一劍揮出時的尊榮與榮耀,在他們來說那一瞬間就已是永恆。為了達到這一瞬間的巔峰,他們甚至可以不惜犧牲一切。”這樣的人實在不多,武俠小說中,唯有西門吹雪可稱劍神。


西門吹雪的境界

生活境界

其實西門吹雪甚懂得人生樂趣,他平時喜愛笛子和古琴之樂,愛欣賞大自然美景。他的萬梅山莊美如仙境,他更會品嚐美酒佳餚,娶所愛的女人,一切也幹得心安理得,合乎自然。在別人眼中他是人中的貴族,劍中的神,一身高潔凌人的傲氣,幾乎不近人間煙火。但他一直活得如此隨心,沒有人可以逼他做他不願做的事,他要做的事亦不需要別人求他。所以他與葉孤城不同,他不需禁慾也可達劍道頂峰。葉孤城比西門吹雪明顯多了一份江湖俗氣,他心靈有垢不及西門純淨澄明。西門吹雪對劍的狂熱是天生的,無功利目的是純藝術的追求。他醉心於劍而無任何心理負擔,世上沒有任何事可改變其愛劍之心,故他無需禁慾。在二人決戰時對“劍”的看法可看出他們截然不同的主張:

西門吹雪道:“唯有誠心正義,才能到達劍術的巔峰,不誠的人,根本不足論劍。”

葉孤城道:“你既學劍,就該知道學劍的人只在誠於劍,並不必誠於人。”

在此可見西門吹雪認為“正義”之心是劍道的精髓,在他冷漠的外表下,他心中有維護正道的古道熱腸。

西門吹雪雖然在冰冷的外表裡擁有一股溫暖的感情,但他一生也不能擺脫孤獨。因為孤獨是表現英雄的稟賦、是對至境執著追求的結果。孤獨乃劍神的必然命運,他定要具備超人的意志去忍受這種“高處不勝寒”的寂寞。他的生命就是他的劍, 婚姻令他的劍失去原有的鋒芒,他只有重歸孤獨、超越自我,永遠與世俗隔絕,白衣勝雪,傲立曠野。他崇高的人格超乎常人,令人產生意志上升之感,這種動人的藝術形象,令他更為讀者所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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