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才女嚴蕊捲入朱熹和唐仲友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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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一代才女嚴蕊捲入朱熹和唐仲友公案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嚴蕊《卜算子·不是愛風塵》

導語:

她的案子移交岳飛三子嶽霖,嶽霖見她已被折磨得不成樣子,傷痕累累,容顏憔悴,卻依然掩飾不住的傲然不屈。他允許她以詞陳情。她即興而作口占了這闕《卜算子 ·不是愛風塵》自證清白。

不是我生來就喜歡風塵生活,但淪落風塵,俯仰隨人,都是命運使然,才被生活所牽累。

花落花開自有一定的時令,可這一切都只能依靠司其之神東君來作主。我若能回到鄉間,看滿山遍野的繁花盛開,我若自由了,採得野花插滿頭,那麼別問我的歸宿在哪裡。

她本一個弱女子,卻有著寧折不彎的錚錚風骨。

嶽霖本來就久聞她的才名,這下大受感動,即日做出判決,允許她脫籍從良。

洪邁的《夷堅志·庚》中記載:“台州官妓嚴蕊,尤有才思而通書,究達今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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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南宋色藝冠絕一時的才女詞人嚴蕊,原名姓周,字幼芳。

她天資聰慧是姿容絕世的才女,琴棋書畫、歌舞管絃一應俱會,“色藝冠一時”。

同時她具備相當高的文學素養,通曉古今,寫詩填詞,無不得心應手。

《鏡花緣》裡,她是掌管桃花的花神。

《二刻拍案驚奇》一書中,也贊她是“琴 棋書畫、歌舞管絃之類,無所不通。善能作詩詞,多自家和新造句子,詞人推服。又博曉古今故事,行事最有義氣,待人常是真心。”

《二刻拍案驚奇》裡有一回《甘受刑俠女著芳名》裡面的俠女也是嚴蕊。

嚴蕊還有另一個身份,浙江台州樂營的一名營妓。

自從靖康恥,宋徽宗、欽宗父子被俘北上,趙構渡江建立南宋,江山一半落入金人之手,南宋小朝廷偏安一隅,偷得苟安。

很多的官員也都安於現狀,苟且偷安,縱情於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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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伎”之“營”並非軍營,而是指樂營。

即地方政府中管理官伎的專門機構,相當於今天的文工團。

“營伎”相當於職業藝人,官員宴飲時負責歌舞助興,隨叫隨到。但是,按照宋律,官妓不得向官員提供xing服務,可以歌舞佐酒,但不得私侍枕蓆。

換言之,就是隻賣藝不賣身,能同飲,不能同寢,宋朝在這方面有一系列嚴格的規章制度,以保住這些營伎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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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友少年文采風流,在臺州做太守時,非常欣賞嚴蕊的美貌與才華,常公務之餘與她有詩詞來往。官府有宴飲或來往賓客都會請嚴蕊歌舞助興。

唐仲友雖然很欣賞喜歡嚴蕊,但都來往有度,不敢逾越世俗半分。

但是唐仲友利用太守的職權給嚴蕊辦理脫營妓籍,允許她在外面居住,只是未給她在妓樂司辦正式的脫籍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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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室外紅白桃花綻放,唐仲友存心想考嚴蕊,他命她以紅白桃花為題填詞。嚴蕊即興口占《如夢令·道是梨花不是》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曾記,曾記,人在武陵微醉。

嚴蕊巧妙以武陵故事入典,讓這闕詞別樣風雅。唐仲友越發欣賞她,當場賞了她兩匹縑帛。因為了這首詞,她被後人稱為“桃花仙子。”

王國維《人間詞話》中說:“因大詩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寫之境,亦必鄰於理想故也。”

長久的歌妓生涯,使得嚴蕊早已厭倦,所以她嚮往男耕女織的世外桃源,正是符合她理想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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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周密的《齊東野語·卷二十》裡也寫有:“天台營妓嚴蕊,字幼芳,善琴弈歌舞,絲竹書畫,色藝冠一時。間作詩詞,有新語,頗通古今,善逢迎。四方聞其名,有不遠千里而登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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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蕊待人真誠,為人圓融通達,她的聲名遠播台州之外,很多王孫公子、商甲文士、官員皆爭相在臺州雲集,只為一睹嚴蕊芳澤,或與之唱和詩詞。

恰逢七夕,唐仲友招待好友,在太守舉行郡宴。風流才子謝元卿和唐仲友推杯換盞,嚴蕊在席間助興。

謝元卿早就仰慕嚴蕊才名,見嚴蕊舉止大方,翩翩起舞,心裡十分喜歡,美酒入喉,他興致高昻,點名要嚴蕊以七夕為題,以謝字為韻填。命題限韻,自唐代至宋科考必考的項目。

嚴蕊沉吟片刻做《鵲橋仙》:

碧梧初墜,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初謝。

穿針人在合歡樓,正月露玉盤高瀉。

蛛忙鵲懶,耕慵織倦,空做古今佳話。

人間剛到隔年期,怕天上方才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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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元卿為詞陶醉,也為佳人陶醉,二人也生惺惺相惜之情。但當夜,他還是送她回去。

謝元卿在臺州滯留了半年之外,直到隨身財物,都花在嚴蕊身上,方才離去。

宋代的官伎,每月有政府發放的衣糧,宴席上官員和賓客的饋贈、包括賞賜的銀兩,都歸個人所有。嚴蕊洞悉官場規則和人際交往,為人又通達圓融,也懂得和官員交往的尺度。他們也樂得為她付出金錢或帛物。

縱然貌美才高,卻也得強顏歡笑,逢場作戲於官宦之間,不過也是陪笑別人作樂而已。

嚴蕊想要一份簡單的愛情,那都是幻想和奢望。從事這個行業,總是如浮萍一樣孤寂和無著。想要邂逅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人,實在太難。

她的身份和職業也會成為和正統男子交往的障礙和無法逾越的世俗的鴻溝。

像嚴蕊這樣文才蜚然的女子,一定擁有至高的精神世界和靈魂、情感方面的需求,而一般的凡夫俗子,也達不到她那樣的境界。

或者,和她根本找不到契合點。而與相守的日子,也算於茫茫人海中邂逅的一次奇妙的緣分,給了她幾份慰藉和心靈的滋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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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東提點刑獄公事官、欽差朱熹駕臨台州,他的到來劃破了台州的平靜。

朱熹是南宋著名的教育家、文學家、理學大師,他提倡做官要為公,官職不高但卻是反腐敗的急先鋒。他一到台州,就收到了不少檢舉唐仲友的信。

朱熹研究的是道家理學思想,而唐仲友和陳亮卻永康學派,一直反對理學的,兩個學派水火不相容,二人素來不和,是學術上的對手。

為了打擊唐仲友,他羅列了24條罪狀向朝廷彈劾,經濟問題、作風問題都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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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首嚴蕊稍以色稱,仲友與之媒狎。”很簡單,朱熹指控唐仲友和嚴蕊有不正當的男女關係。只要能拿到“私侍枕蓆”的證據,他就能治唐仲友的罪。

在宋代,官員如果真的與營伎發生私情,兩個人都得收到嚴厲的懲罰。

朱熹自信滿滿,他以為嚴蕊不過一風塵女子而已,拿下口供不成問題。但不管怎麼審問,嚴蕊只是回答:“循分供唱,吟詩侑酒是有的,並無一毫他事。”一句話唱歌飲酒而已絕無私情。

朱熹在把嚴蕊下獄的最初估計沒想到一介女流之輩,還是個風塵女子,竟然口風這麼嚴,而 且骨頭還這麼硬。好吧,得讓她為自己的寧折不彎付出點血的代價。

“再痛杖之,仍繫於獄。兩個月裡嚴蕊“一再受杖,委頓幾死”。柏楊先生在《君子與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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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蕊被嚴刑逼供,受盡棰楚,卻一直咬牙撐著,堅稱自己是清白的,不言唐仲友一語。

有獄吏看不下去了,好言勸說:“早早認罪,最多也就是杖刑,不會重判,你又何苦受這樣的折磨呢。”

她說:“身為賤妓,縱與太守有染,罪不致死,是非真偽,自有上天鑑別,豈可妄言以汙士大夫,雖死不可汙也!”

身處卑賤,卻有自己的人格與風骨。長達兩個多月的羈押與刑訊逼供,嚴蕊一再受刑,被鞭笞拷打差點被打死,但她至死不招供,就是不肯承認與唐仲友有不正當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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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案子,因嚴蕊不招供無法結案,朱熹騎虎難下,嚴蕊死撐,二人都不肯讓步。

嚴蕊不過一個風塵女子,卻淪為兩個派系爭鬥的犧牲品。

但她卻無悔,唐仲友在這裡罩著她,為她做了很多,因了他,她才得以與母親團聚。

她身份卑賤,不懂什麼政治,但卻懂得知恩圖報。她有人格有尊嚴,做人有原則有骨氣,懂得感恩,所以,她不會出賣和背叛唐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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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案子折騰大了,傳到宋孝宗的耳朵裡,他認為朱熹“秀才爭閒氣”,就把朱熹調走了,由嶽霖接手。

嶽霖雖然和朱熹關係不錯,但他感覺朱熹有些太不近人情或人性化。所以,這個案子才有了比較明朗的結局。

嚴蕊一曲《卜算子》令岳霖歎服。他當庭宣判:“即日判令從良”。

據說案子結了沒幾天,嚴蕊就被南宋宗室的子弟娶走為妾。

那朵孤單的野花,在歷經屈辱和塵世的風雨過後,終於可以自由的綻放,也因了她不屈不撓的堅守才改寫了自己的命運。這之於一個風塵女子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圓滿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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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柳七公子,另用筆名柳如眉,山東省作協會員,已出版作品多部。願文字是最長情的陪伴,一路同行。喜歡我的文,歡迎點贊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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