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間之外，所有的存在都是自由意志。他們雖不知自己因何存在，大多數卻因為可以隨意地心想事成而無暇顧及思考。
當他們想要一個蘋果，只要想一想，那個蘋果就那樣憑空出現了。這種現象被善於思考的墨玉稱之為“虛空補全”。當他們想要創造一件事物時，並不需要想象出事物方方面面的細節，只要有一個大體的概念，然後因為不允許出現虛空的規律，當這件事物出現時，那些沒有被考慮的細節，也都被自然而然地填補完整。
而這些自由意志的生命毫無疑問是永恆的。他們可以一念之間創造出富麗堂皇的凌霄宮殿，也可以眨眼間將餐桌鋪滿無窮無盡的美食佳餚。他們神行萬里，暢行無礙，而自身的樣貌，也可以隨意變化，個個都可以驚豔絕倫。他們沒有天敵，也沒有壓力，只是在無盡的時空裡自由自在，隨心所欲。
當然，也有的自由意志對這種狀態產生了很強烈的不安全感。比如碧水，他終於下定決心，遠離人群，到一個安靜的角落靜慮沉思，似乎想找到某種“意義”。他建立了一間剪影小屋，就在那裡孤獨地尋找。比如墨玉，他是充滿懷疑精神和探索欲的學者，對於這樣天堂般的所在，是否能一直維持，深表懷疑。他不止一次向他人發出警告：存在一個不被眾人感知的地方，他稱之為“深海”，這裡的每一次創造，都會在那裡投下一個與之對應的“影子”。隨著造作的越來越多，深海所具備的引力也會越來越大，終將引發災難性的後果。
歡愉的眾人，沒有多少能聽得進去。而且，墨玉所預言的災難還沒來得及發生，另一件毀滅性的事件便開始爆發出來。
或許就是深海引力的影響吧。
這些心想事成的自由意志，開始患上心理疾病。能夠理解和不能理解、能夠想象和不能想象的病症開始如瘟疫一般席捲了無數存在。由於永恆的生命，這種心理疾病的影響和蔓延，更加使人無比絕望。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病情較重的存在，開始喪失理智，變得扭曲、瘋狂、可怖，而他們也知道這樣的失控，早晚是他們自己的結局。
一切都陷入絕望。
這時候，無比神秘的存在空華，忽然向人們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
“必須讓諸位避免感到虛空。”
空華找到墨玉，和他一起將這個方案充實起來。
方案是一個契約。用墨玉的話說，“建立在虛幻的錯覺之上，治標不治本，但也只能飲鴆止渴。”
方案要求自由意志放棄連續永恆的生命形式，採用斷續輪迴來替代，從而有了生死；方案要求自由意志放棄隨意所欲創造的能力，一切回報變得困難，從而有了競爭；方案要求自由意志之間建立血緣親密關係，從而有了情感和牽掛。
通過生死、爭鬥和情感，轉移眾人對虛空的關注。通過壓力讓人無暇他顧。
簽訂契約的自由意志，除了要認可上述限制之外，同時還要承認墨玉及其他一些發揮想象創建了無數形形色色世界的自由意志們，作為那些世界的管理和維護者存在——墨玉他們，是不簽訂此項契約的，他們依然是自由意志。等到哪天被心理疾病折磨得受不了了，才會簽下此項契約。
無數被折磨得幾近崩潰的自由意志們，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紛紛簽下契約，進入了各式各樣奇妙但艱難的世界。那些眾多存在共同生存的世界，被稱為“集散地”，意為按照意志不斷流轉，迎來送往。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些作為維護者而沒有簽訂契約的自由意志，原本也在忍受著日益加劇的心理折磨，這時卻發現了全新的樂趣。因為那些此前和他們並無二致、已經簽訂契約的存在，如今已經有了新的名字，叫“凡人”。而他們自己，不管是自稱，還是在那些凡人口中，都變成了“神”。
時間的概念也不知何時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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