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論《西遊記》中最厲害的妖怪，大鵬金翅鳥的呼聲最高。一出場便打得孫悟空毫無招架之力。再看如來佛祖去收大鵬金翅鳥時的陣勢，幾乎是傾巢出動。五百羅漢，三千揭諦，迦葉阿儺（阿難）兩隨從，普賢文殊二菩薩，再加上燃燈彌勒兩個佛祖級的人物，才最終收服大鵬金翅鳥。那麼這麼厲害的妖有原型嗎？現實中大鵬金翅鳥的原型是什麼？自然界中有沒有一種生物和它相似呢？
考究務必溯本求源，要找到它原始的出處。且看《西遊記》原文中對於大鵬金翅鳥的描述：“金翅鯤頭，星睛豹眼。振北圖南，剛強勇敢。變生翱翔，鷃笑龍慘。摶風翮百鳥藏頭，舒利爪諸禽喪膽。這個是雲程九萬的大鵬雕。”
大鵬金翅鳥
我們先看這個“金翅鯤頭”，這很明顯是借鑑了莊子的說法，鯤鵬最早出現於道家學說《莊子·逍遙遊》。書中記載：“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溟。南溟者，天池也。”這是鯤鵬最早的出處。莊子的這段話描述的動物，我們從生物學的角度考慮，大可用三個字概括——不存在，自然界中沒有這種鳥，也沒有這種魚。但是，莊子不是動物學家，我們不能強求。在古代，莊子是地地道道的文學家，所以我們要從文化的角度考慮。我們假設莊子看到過一種鳥，根據這個鳥進行發揮，他給我們透漏出一個最重要的信息，這隻鳥大，很大！並且還有遷徙的習性。此外，莊子是中國人，不可能看到外國特有的鳥類。那麼我們可以對中國的鳥類進行第一次篩選，關鍵詞為“大、遷徙、海邊、中國”。我們基本上可以將範圍鎖定在大型猛禽上。大天鵝、大鴇也很大，但是《詩經》裡面早有這兩種鳥的描述，莊子作為著名文學家，不會不知道。
金雕
如果說莊子對於大鵬的描述還比較抽象，那麼吳承恩先生在莊子的基礎上，進一步具體化，加上了“金翅雕”三個字。表明外表上此鳥的一個重要特徵便是金翅。自然界中，嚴格來說長有金翅的雕並不存在。但是有一種雕，非常接近，那便是金雕。2011 年的暑假，我第一次在新疆的阿拉套山見到金雕就被其震撼住了：它體長 70 ～ 85 釐米，翅膀展開可達 2 米，頭具金色羽冠，翅膀濃褐色。如今看來，金雕的形象既符合“鵬”（大型猛禽），又非常接近金翅。
再看習性，大鵬金翅鳥“變生翱翔”，翱翔是金雕飛行的重要特點，小型雕類也會，但是不常用。繼續看，“摶風翮百鳥藏頭，舒利爪諸禽喪膽”說明禽獸都害怕。自然界中，金雕以中小型鳥類、獸類為食物，被稱為空中霸主、猛禽之王，非常符合這一特徵。
雷霆一擊
最後，從生境上分析，大鵬金翅鳥出現在獅駝嶺。獅駝嶺在哪兒？這個需要推斷。根據《西遊記》取經路線，唐僧師徒路過獅駝嶺出現在全書第 74 回，應該在今阿富汗北境，屬於中亞地區。而中亞地區，恰是金雕的重要分佈區、繁殖區。由此，我不僅能判定獅駝嶺及其周邊有金雕分佈。還可以進一步判定，分佈在此處的金雕為金雕六大亞種之一的中亞亞種，體型最大。從生物學上解讀，大鵬金翅鳥的原型最接近金雕，似乎沒有問題。但是，從文化屬性上看，有人提出“大鵬金翅鳥的原型是蛇雕”。理由是《西遊記》中大鵬金翅鳥和佛祖的關係很近，而在佛教中也有對金翅鳥的介紹：“金翅鳥，又名‘迦樓羅’，源自古代印度神話傳說，是佛教天龍八部之一的護法形象，是神鳥修婆那族的首領，眾鳥之王。迦樓羅的形象多為人面、鳥嘴、羽冠，腰部以上為人身，以下為鳥身。在印度神話中，迦樓羅是天地間的猛禽，威力無比，是大神毗溼奴的坐騎，以龍（印度神話中的大毒蛇）為食，雙翼展開有三百三十六萬裡，居於須彌山北方。”從介紹中可以看出，金翅鳥喜好吃蛇，與蛇雕的食性相似。
蛇雕
但是，僅僅從食性上就判定迦樓羅是神話了的蛇雕，也很牽強。要知道蛇雕屬於中型猛禽，不會成為眾鳥之王。且蛇雕捕捉的都是無毒的蛇。科學家為此專門做了試驗後發現：在人工飼養下長大的蛇雕雖然並沒有野外捕食的經驗，也沒有成雕教它識別蛇，卻能夠躲避類似毒蛇的體色和形狀的物體。因此科學家認定：蛇雕具有與生俱來躲避毒蛇的本能，並不好食毒蛇。那麼蛇雕是不是大鵬金翅鳥？
蛇雕
我看不是。因為中國古代有蛇雕的記載。我國古人稱蛇雕為“鴆”，被認為是一種有毒的鳥——“鴆鳥黑身赤目，食蝮蛇野葛，以其羽畫酒中，飲之立死。”古人將它的羽毛浸泡在酒中製成毒酒，成為殺人的一種方式。《漢書·齊悼惠王傳》中“太后怒，乃令人酌兩卮鴆酒置前，令齊王為壽”的文字就記載了這種殺人不見血的殺人方式。李時珍在《本草綱目》禽部中也提到鴆。作為同時期的吳承恩沒有理由不知道。從生物學的角度分析，《西遊記》中的大鵬金翅鳥，最有可能的原型是金雕。如果動物屬性和文化交織在一起，那就剪不斷理還亂了。
霸氣金雕
《西遊記》中大鵬金翅鳥雖然在唐僧取經途中製造了一些麻煩，但畢竟有驚無險。不過現實中人類給金雕製造的麻煩不勝枚舉，人類破壞金雕的棲息地、在利益的驅動下違法捕獵販賣金雕，害得它們家破鳥亡，如今金雕在中國數量不足萬隻，屬於國家一級重點保護動物。《西遊記》中有一段寫道：“但見：狐皮苫肩頂，錦綺裹腰胸。袋插狼牙箭，胯掛寶雕弓。人似搜山虎，馬如跳澗龍。成群引著犬，滿膀架其鷹。荊筐抬火炮，帶定海東青。”這海東青為何物？一直是我心中的一個謎。據史記載，遼國天祚帝就是因為海東青而導致亡國。因為一種鳥亡了一個國？我們自然不能以今人的想法來思考古人，要了解當時的情景，還需要還原當時的時代背景。
金雕
文字、圖片來源《一鳥一世界》 趙序茅 著 化學工業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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