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弹指一挥间,抹不去的“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

时针总是不知疲倦的旋转着,从盛夏到晚秋,从冰雪到艳阳。十二年弹指一挥间,少年也快到成家的时候了。很多次想把关于那一年的故事写出来,种种原因,未能实现。今天再次敲起键盘,只为回忆过往,珍惜当下生活。

1.山塌了,地裂了,天灰了

这天,一场葬礼正如期举行。中午时分,正席开宴,往来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把庭院围的水泄不通,嘈杂的说话声,哀婉凄凉的唢呐声,鞭炮爆裂声,刺耳,烦闷,低沉。这座离震中汶川仅十七公里的小村庄并没人知道2小时后的世界将会发生什么,生活依旧继续,日子仍旧这样。

由于家离学校比较近,我和我妹还有同村的几个小伙伴都没有在学校寄宿,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那条从汹涌河流旁的绝壁悬崖上开挖出来的公路,乱石飞落,塌陷开裂,对于这条路而言都是常态。这天我们早早的吃完丧宴便前往学校,一路上打闹嬉戏,但好在两点前到达了学校。现在想想,当天要是偷懒,迟点去学校,我想我们一行人基本上都会被巨石无情的掩埋在公路上,或是被气浪甩到大河里。同村的两个读初中的孩子,就是在去学校的路上遇到了地震,一个永远的走了,另一个受了伤幸存下来,但是命运弄人,几年后在一次斗殴中被对方一刀刺中要害夺走了性命,可能这就是命吧,注定逃不掉。

当时我们小学是2点40才开始上下午的课,到学校后同学们都还在教室午睡,老师们也都在各自的寝室休息,所以整个教室基本都没有老师。我刚坐下,正拿着同学手里借的课外书饶有兴致的看着,一阵轰隆的声音传来,就像是大地被撕裂的感觉,起初同学们并没什么反应。马上轰隆声第二次传来,伴随着的是剧烈的抖动,课桌左右摇晃,熟睡的同学们都被摇醒。这时不知是哪位同学大喊了一声“地震”,全班同学疯了似的朝着门口跑去,等跑到走廊一看,整个天空都被黄土卷起的尘埃覆盖着,从二楼到操场,仿佛成了世界上最远的距离。等跑到操场回头看,从六楼依次下来,每个楼道和楼梯都挤满了人往操场冲,哭喊声一片,惊恐,痴呆,遍布每个人的脸庞。人群里我焦急的寻找着小妹的身影,因为她的班级在六楼,当时真怕瘦小的她被淹没在人群中,我记得最后好像是在他们班级区找到了她。其实由于当时教育资源水平有限,“地震”一词对我们而言太过于陌生了,好在当时在自然课堂上老师提过几句,“地震”意味着死人,现在我仍然不知道哪位喊“地震”的同学是谁,但还是要说一句谢谢你。

余震不断袭来,学校背靠的山坡巨石飞滚而下,几块大石头直接滚落到距离人群不到几米的地方,学校对面的一幢两层建筑直接轰的一声塌了,远处的高山像是被撕掉了一层皮,漫卷的黄土灰尘扑面袭来,几乎让人喘不过气。印象中,男老师们手挽手把学生全部包围起来,女老师们则一边哭着一边安慰我们,最后和我们一样都成了泪人,全场一片哀嚎,那个揪心的画面至今仍然清楚的刻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担心着父母亲人的生死,父母亲人何尝不担心着我们。可惜那个年代,网络通讯还不发达,没有智能手机,所以那些难忘的画面都仅存在于当事者的脑海里,不能一一用影像资料真实的呈现在读者面前,这确实有点可惜,毕竟人的一生能有几次这样的生死经历?

2.集体敞铺,大锅饭,三天三夜

在地震后的几个小时里,我们所有人都在操场上坐着,无助,绝望,呆滞。忽然我看到了父亲的身影还有同村的几个叔叔,现在已经记不清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反应,应该是高兴的哭了吧。在把同村的几个小伙伴们找齐后,我们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乱石满地,石头墙倒了一地,黄土厚厚地覆盖在公路上,清楚地记得一脚踏下去竟然淹没过了脚踝骨。村里的两座进出木头索桥,一座已经被山顶落下的巨石砸的粉碎,只剩下粗长的铜缆半挂在湍急的河流上。另一座也被石头砸了好几个大窟窿,颤颤巍巍,摇晃得厉害。走过索桥,我们都扑倒在桥头等待的父母身上,大家又着实哭了一场。

太阳下山后,天老爷就变脸了,一团团黑云笼罩,酝酿着一泼大雨。在较为开阔的葡萄园下大人们早已用彩条布、遮阳网、牛毛毡等搭起了简易的避难场所,又冒险从危房中拿出了一些棉被和穿着衣物,全村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近100人全部聚集在一起,清点人员,组织分工。电停了大人们只有烧火做饭,水管断了只能用池塘里的水,电停了只有用蜡烛来照明,就这样三天集体大锅饭日子开始了。当天晚上瓢泼大雨还是来了,噼里啪啦打在遮挡物上让人心烦,在微弱的烛光中,大家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偶有小孩子打闹的声音传出。突然,一声轰隆巨像伴随着强烈的震动袭来,人群一阵骚动,蜡烛在摇晃中滚下台子,昏暗中孩子们又哭成一团,妇女们则大声念叨着,祈求上天保佑,让地震不要再来了。那一晚,雨声和轰隆声不断反复上演,摇晃,震动,直到折腾到半夜,我才在迷糊中睡着。或许很多人看到这会说他们愚昧迷信,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只有精神的自我安慰才能让我们冷静下来,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第二天,在嘶哑的哭声中,我才知道隔壁邻居读初中的儿子不幸在路上被巨石砸中掩埋,告知的正是一路同行幸运逃生的同村另一同学。地震当天,孩子的父亲和同村的几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在乱石满布的路上找到了儿子的尸体,但是余震不断,掩埋过深,并没有把尸体成功地带回来。13日,他们再次出发,带上铁锹等工具,终于把孩子的尸体弄了回来。说实在话,我并不想继续描写接下来的场景,一位母亲面对自己儿子残缺的尸体,那种场景大家都能想象得到。我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足以说明当时是多么的刻骨铭心。面对妻子歇斯底里的狂叫和怒吼,孩子的父亲傻傻的端坐在一旁,周围的老人小孩妇女哭成一团,那种无助感和绝望感无需赘言。第三天,集体物资基本耗尽,余震的次数和破坏力也降低了不少,于是大家结束了大锅饭的日子,各回各家搭建简易的避难居所,自足自救。

小时候,对死亡感到的是无限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寒冷,而现在更多的是不舍,想把更多的更好的更美的都留给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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