詳解南宋初年的楚州之戰,民族英雄趙立及楚州軍民不該被人們遺忘

​前言

宋金戰爭自爆發以來,其實宋朝的許多城池要麼是棄城不顧、舉城歸降,要麼就是經過簡短的戰鬥後陷入敵手,金軍的損失幾乎微不足道。但是,值得指出的是,在一片“

女真滿萬無人能敵”的恐懼流言中,還是有極少數的城池選擇了英勇而悲壯的抵抗!

詳解南宋初年的楚州之戰,民族英雄趙立及楚州軍民不該被人們遺忘

宋金太原之戰

在這些不屈的城池中,靖康年間,當以太原為最;建炎年間,則東有楚州,西有陝州,都進行了不屈不撓的抗金義舉。這些城池的殉難者們“精忠昭日月,忠義貫古今”,時至今日都讓人潸然淚下。尤其是楚州之戰,則是與南宋民族英雄趙立的英名連在一起的!

徐州保衛戰,趙立初戰金兵

趙立,徐州農戶出身,投軍之後驍勇善戰,他加入的部隊是徐州本地的禁軍,號稱武衛軍。短短數年,趙立就憑藉著赫赫的戰功做到了武衛軍都虞侯的位置,這是一個高級武將的官階,簡單點兒說就是趙立至少已經是武衛軍的第三號人物了,如果都指揮使和副都指揮使空缺的話,那麼他的地位將更加顯赫!

建炎二年至三年,金軍大舉南下入侵,大金左副元帥完顏宗翰(粘罕)領兵猛攻重鎮徐州。當時的徐州城中,趙立是僅次於知州王復的守將,因為宋朝奉行“文官節制武將”的國策,因此趙立名在王復之下,實際上基本承擔了徐州城的全部防務工作,二十多天的徐州保衛戰也是兩宋之際少有的宋軍死戰不降的守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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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國都元帥完顏宗翰

建炎三年,金人攻徐,王復拒守,命立督戰,中六矢,戰益厲。城始破,立巷戰,奪門以出,金人擊之死,夜半得微雨而蘇,乃殺守者,陰結鄉民為收復計。——《宋史.趙立傳》

鑑於趙立所部駐紮位置來看,這極有可能是他第一次與金軍作戰,儘管金軍號稱虎狼之兵,但是趙立絲毫不為所懼,身中六箭愈戰愈勇。可惜內無糧草外無援兵,徐州城最終仍然陷入敵手,知州王復以身殉國,趙立也是撿了一條命,不過這也為之後更加悲壯的楚州之戰埋下了伏筆!

楚州之戰後不久,中原局勢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當時宋高宗的小朝廷已經在臨安落了腳,但是中原故地包括東京汴梁依然掌控在宋人手裡,這要歸功於東京留守司首任留守宗澤的功勞!但是,建炎二年宗澤含恨而終,“喜功名,性殘忍好殺,而短於謀略”的杜充成為新一任的東京留守,從此擁有南宋最為強大軍力的東京留守司逐漸瓦解直至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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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留守杜充

建炎三年秋,東京留守杜充不顧大將岳飛等人的勸阻,執意放棄東京汴梁從而渡江南逃,金軍趁機發動進攻,中原諸郡盡陷於敵手,大約與此同時,趙立率領徐州軍南下增援楚州!

此時,金軍從戰略全局考慮出發,在長江兩岸排兵佈陣,分為三路攻打南宋!

一、元帥左監軍完顏昌繼續負責淮南戰場。

二、元帥右監軍完顏宗弼(金兀朮)從建康府馬家渡打過長江,負責“搜山檢海捉趙構”的作戰計劃。

三、大將完顏拔離速從揚州渡江南下攻略江南各地。

趙立所部徐州軍的對手正是人稱“託落郎君”的元帥左監軍完顏昌,完顏昌的主力軍團是剽悍善戰的女真騎兵,如果趙立想要進入楚州,那麼勢必要先在野外打破女真騎兵的包圍圈!這幾乎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兩宋之際,但凡野外作戰,以步兵為主的宋軍從來都是被機動性超強的女真騎兵吊打,即便名將如种師道、种師中者,也不免落得個兵敗身死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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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騎兵

以步兵為主的徐州軍計有三萬餘人,面對快馬彎刀的金軍,可以預見這場仗打得有多慘烈!

“至淮陰,與虜遇,自昕至夕,且行且戰,出沒賊中,凡七破賊,無有當其鋒者,遂至(楚州)城下,以數千人入城!”

在宋軍一敗塗地的情況下,趙立所部徐州軍一往無前與完顏昌麾下的女真騎兵進行著激烈的野外鏖戰,儘管損失慘重,三萬餘人的徐州軍最終只剩下了幾千人進入楚州城。但是,趙立畢竟成功突破了金軍的阻擊,這在以往的宋軍是不可想象的!可見,徐州軍在趙立的訓練和指揮之下,確實有著頑強的戰鬥力。難怪在戰後,完顏昌帳下的將領們議論紛紛:“自燕山之後,南北戰爭未有如此之鏖戰者”!

在增援楚州的戰鬥中,趙立口中中箭無法說話,因此他以手勢指揮徐州軍作戰,主帥如此將士依然用命,也從側面證明了趙立在軍中極受尊崇。入城之後,趙立讓軍醫把箭簇從口中取出,軍醫鑿骨取簇十分駭人,部下們嚇得都以手覆面,而趙立則巍然不動,如同《三國演義》中的關雲長刮骨療傷一般。關公刮骨療傷不過是演義杜撰,而趙立鑿骨取簇則是如假包換的歷史畫面,僅此一事足見其英雄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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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武將影視形象

楚州保衛戰第一階段(建炎三年十二月——建炎四年五月)

建炎三年年底,趙立進入楚州,宋高宗下詔令趙立主持楚州防務,不久之後完顏昌大軍兵臨城下,長達九個月的楚州保衛戰可就此開打!

完顏昌在金國分兵後的三路大軍中實力最為強大,因此他一點兒也不玩弄虛招兒,立刻下令猛攻楚州城。金軍晝夜不停的打了四十多天,十幾次都登上了楚州城的城牆上面,但是每一次都被楚州軍民趕下了城牆!大英雄趙立更是神勇無比,他的身影從來沒有離開過抗擊金軍的第一線,史載

“金人凡攻四十餘日,立親出戰者四、五十次!”

楚州軍民在趙立誓死抵抗的精神鼓舞下,個個奮勇爭先,楚州一個名叫左彬的民兵隊長十分勇敢,每次趙立出城作戰,他都跟著出戰並且屢立戰功。有一次,一個藝高人膽大的金國武將策馬狂奔,直接躍過了護城河,眼瞅著就要打到城門地下,左彬眼疾手快,在眾人還在驚訝的時候,他拎起一把大刀就朝這個金將砍了過去,二人纏鬥良久,從城門打到野外,最終金將難以招架逃跑了事,城頭上的趙立十分欣賞左彬,因此提拔他做了自己的親隨!

就這樣,在楚州軍民戮力同心之下,金軍始終沒能踏進楚州城一步。完顏昌麾下大軍打了四五十日,也逐漸成了強弩之末,因此完顏昌決定先行退兵,來日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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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昌

楚州保衛戰第二階段(建炎四年五月——建炎四年九月)

建炎四年五月,宰相範宗尹向宋高宗建議,把正在與完顏昌作戰的淮東戰區劃分為五個鎮撫使司以應對戰局,分別為:

一、楚州、泗州、漣水軍鎮撫使——趙立

二、海州、淮陽軍鎮撫使——李彥先

三、承州、天長軍鎮撫使——薛慶

四、真州、揚州鎮撫使——郭仲威

五、通州、泰州鎮撫使——岳飛

此舉看似是一招好棋,因為各鎮之間可以相互支援。但是問題也是很明顯,這五個人是平級的,沒有統帥的淮東戰區等同於成了一盤散沙,這麼簡單的問題皇帝、宰相難道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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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兩淮戰區

其實他們不是不明白,而是他們腦子裡的固有思想在作祟,宋朝歷代皇帝最怕的就是武將造反,他們是絕不會把幾支大軍交給一個人掌管的,寧願一盤散沙也不願意讓武將勢力坐大!高宗君臣這樣做的惡果很快就顯現了出來,因為金軍增兵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岳飛以後的死對頭——完顏宗弼(金兀朮)!

完顏宗弼是剛剛從黃天蕩之戰中撤回江北的,此次完顏宗弼南下“搜山檢海捉趙構”不僅沒有成功,反而先後在水路兩戰敗於韓世忠和岳飛之手,可謂是丟盡了臉!完顏昌與完顏宗弼合軍之後,立即召開軍事會議,既然強攻難以打垮楚州,那就改變策略,以圍城為主,以攻城為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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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天蕩大戰

不得不說,這招兒可謂是釜底抽薪,楚州城本已堅守半年,物資糧草十分緊缺,現在金軍又斷絕了楚州城的一切糧草通道,楚州幾乎成了一座死城,畢竟,再能打的精銳少吃一頓飯都不算精銳!現在,唯一的出路只能靠友鄰部隊出兵來救了,那麼友鄰部隊作何反應呢?

說來慚愧,南宋諸將在這時候真的讓人感覺到很無恥,先不說其他人,就拿兩個擁兵自重的大將軍張俊和劉光世來說,一個拒不聽命,一個陽奉陰違,就是不去!當時的宰相趙鼎氣的火冒三丈,他親自給張俊寫信,說自己以宰相之尊親自到張俊軍中督戰,結果石沉大海,張俊臉皮夠厚就是不幹。

其餘的諸如揚州的郭仲威嘴上說著救援楚州,也是一動不動,他還把薛慶給坑了,導致薛慶孤軍深入兵敗身死。真正出力救援的只有岳飛和李彥先,岳飛當時只有幾千人馬,況且遠在長江南岸,等他渡江北上救援楚州的時候也成了一支孤軍,雖然岳飛智勇雙全,但是奈何兵微將寡,被金軍阻擊於承州難以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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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飛

真正下死力救援的是李彥先,他與趙立是結義兄弟,同時他也是唯一一個自北向南救援楚州的宋朝軍隊!李彥先的駐地在今天的連雲港一帶,楚州在今天的淮安,北邊兒全是金軍,因為金兀朮剛從江南返回江北,可以想象李彥先的救援多麼艱難。李彥先沒打到楚州,他在山陽縣被金軍包圍,全軍覆沒!

至此,不會再有任何一支援軍前來救援,楚州城徹徹底底成了一座孤城!

楚州保衛戰第三階段(建炎四年九月初——楚州陷落)

趙立戰死於楚州城坡的前幾日,當時他正在城牆上指揮作戰,一發飛石擊中了他的頭部,臨死之前趙立只說一句話:“我終不能為國家滅賊了!”隨後氣絕身亡!一個將軍最好的歸宿就是在最後一場戰鬥中被最後一顆子彈打死,或許趙立至死依然堅信楚州城能堅守到最後!

但是,現實是很殘酷的,建炎四年九月二十九日,楚州城破,慘狀不忍卒讀!

趙立之死,堪稱死得其所,卻又死未得其所。因為,以趙立的帶兵、練兵、作戰能力上看,他絕對是南宋初年不可多得一位將帥之才,如果他不死,絕對可以建立更大的功勳!

立家先殘于徐,以單騎入楚。為人木強,不知書,忠義出天性。善騎射,不喜聲色財利,與士卒均廩給。每戰擐甲冑先登,有退卻者,捽而斬之。忠義之聲遠近皆傾下之,金人不敢斥其名。

天性忠義,武藝高強,不喜聲色錢財,與士卒同甘共苦,這些跟岳飛多麼相似啊!可見,優秀的人身上的品質,往往在另一些優秀的人身上也能得以體現。非常可惜,這麼一位大英雄其實不僅是死於金人之手,南宋方面的責任以非常大!

總結

楚州保衛戰的失敗,固然是因為糧盡,但是更重要的是因為援絕!南宋自身的軍政腐敗,宋廷和皇帝的苟且偷安和姑息養奸,同樣也是導致趙立殉國的罪魁禍首。自從南宋立國以來,一直奉行的都是軍事上消極防禦、政治上因循苟安的政策,這樣嚴重不自信的戰略指導方針,導致高宗君臣壓根兒沒有膽量集結張俊、韓世忠、劉光世三支大軍與完顏昌在淮東決戰,即便是不決戰,這十幾萬大軍只要從江南抵達江北,僅就聲勢而言就可以嚇退困於堅城之下的完顏昌。

可是,一方面是皇帝不信任武將,另一方面是武將只顧保存實力,雙重負面作用之下,導致楚州軍民儘管英勇報國,可惜換來的依然是宋廷和皇帝偏安東南的苟且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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