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最近長蟑螂了。
蟑螂從從飯桌上七繞八拐的爬過去，小甲的媽媽眼皮都不抬的把蟑螂摁死在一堆廢紙裡。
“叫個除蟲公司吧。”小甲說。
“不要，沒用還貴。”媽媽說
“你怎麼知道沒用？”
“我就是知道，我買了粘蟑板了。”
“粘蟑板那麼多也沒見蟑螂少啊？”
“那你來賺錢！你來花錢請人來！！”媽媽突然爆發了，把碗摔的哐哐響。爸爸在一邊兒刷著手機，陰陽怪氣的說：“誰讓你收拾東西收拾不乾淨，有蟑螂踩死就完了。”
小甲沒說話，繼續低頭扒拉飯。他還要寫作業，高三的作業多到令人想就地退學。
小甲對著作業發了一個小時的呆。寫作業前發呆讓他覺著很舒服。
他聽見媽媽在外面大聲吼著自己買的外國牌子的粘蟑板有多麼多麼好用，聽見爸爸在刷短視頻時最大音量外放的濫俗歌曲。
小甲開始寫作業。小甲寫完作業了。小甲看了一眼鍾，已經夜裡一點多了，明天還要早起。
他慢慢站起來，在黑燈的客廳裡慢慢走著。
爸媽睡覺了，他享受一會兒黑暗，然後回去睡覺。
第二天早上醒了，起床，快速的去洗漱穿衣，拿著不愛吃的早餐去擠地鐵。
然後又是一天的課，然後回家了。
地鐵上面人擠人擠人，小甲看著窗外從黑暗變成飛速閃過的樓房，太陽在玻璃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回頭就看見落日把天邊染成了血紅色。
小甲一回家就覺得不太對。
家裡安靜的嚇人。他把書包放在地上，然後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他回頭，看見一隻大蟑螂正看著他。
小甲嚇了一跳，他覺著這應該是他爸爸，大蟑螂似乎並沒有覺著不妥，晃動著帶毛的結肢讓他跟著他走。
哦，是去吃飯。
小甲走到廚房，看見另一隻大蟑螂正在端菜。
蟑螂，或者說媽媽，把菜盤子舉過頭頂，搖搖晃晃的爬到桌子旁邊，前肢像是升降機一樣把菜扔到桌子上。然後爬上椅子開始吃飯。
飯是泔水似的東西。小甲慢慢的吃掉了。他看著媽媽，觀察著她的手，或者說是前肢。
小甲吃完了，回房間寫作業去了。
小甲的手機響了一下，裡面是好友趙宇約他週末補完課之後出去吃飯。
小甲想了想，跑去廚房跟那隻蟑螂說，媽，我週末補課可能會晚。
蟑螂沒有理他。小甲就默認她知道了。
週末到了。補課結束了，趙宇跑來找他。
吃點兒什麼？小甲問。
“去吃漢堡吧。補課累死了得吃點兒好的。”
小甲稍微鬆了口氣，只要不太貴就行。
趙宇打了輛車，把小甲塞進去，然後去了一個看起來就很貴的地方。
小甲說，我以為咱們咱去吃快餐。
趙宇笑著說：“哪兒能是快餐啊，好不容易出來吃頓飯。”
小甲笑笑，看了一眼菜單，一個漢堡要小一百。
小甲要了一個大的，裡面夾了很多層肉的那種。趙宇也要了一份，還要了一杯飲料，裡面是漸變的，上面還有一小片檸檬。
漢堡上來了，一根鐵籤子插在漢堡中間。漢堡很高，肯定沒法一口咬下去。
他學著趙宇，用刀叉把漢堡切開吃。
然後把錢付了
小甲回家了。
小甲開了門，開始寫作業。沒了聲音的家有點兒不太適應，但沒什麼不好的。
爸爸今天依舊出去上班了。別人好像看不出爸爸已經變成了蟑螂。
週一考試。
小甲翻開書，照例發了一小時呆。
一點多了，去客廳轉悠一會兒，睡覺。
高三的考試判卷子總是很迅速。
小甲看了看名次，第十七名。依舊在班級中間晃盪。比上次退步了一名。
小甲看見有人在換班級後面榮譽榜的名字，趙宇兩個字沒人動，已經有點兒破損了。
小甲看著分條兒看了好久。他今天放學特意晚走了一會兒。
小甲回了家。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路上漆黑，路燈似乎全壞了，一盞都沒亮。
小甲進了家門，去吃飯，然後在一片寂靜中開始發呆，然後寫作業。
一點多了，在客廳轉悠一會兒，睡覺。
說起來，似乎是因為父母變成蟑螂的原因吧，家裡的蟑螂變多了，地板也變的黏黏的。
小甲起床了，把牙刷上的蟑螂撣掉，然後刷牙洗臉，抓著早餐去擠地鐵。早餐是豆包，掰開來有兩個蟑螂爬了出來。小甲把豆包合上扔掉了。
趙宇正在班裡發飆，班後面榮譽榜上他的名字被畫上了生殖器，歪歪扭扭寫了很多髒話。應該是用左手寫的。
老師進來罵了趙宇兩句，然後又打個巴掌給個甜棗的說會查監控。
監控是壞的。還是趙宇悄悄弄壞的，方便他放學之後躲在教室裡抽菸。
小甲給趙宇弄了包煙，聽趙宇罵了半個小時的不知名犯人。
小甲回家了。
地鐵上人擠人擠人，太陽同往常一樣把天邊染的血紅。
小甲到家了，地板更黏了。
小甲把墩布拿過來開始墩地，可怎麼也墩不乾淨，地變得更黏了。
晚飯依舊是泔水似的東西。
小甲看著他爸爸吃飯。觸鬚在大蟑螂腦袋上晃來晃去，口器裡塞滿了煮爛的菜葉子。殼子變得愈發的油光發亮了。
他去看了看媽媽之前放的粘蟑板，上面密密麻麻爬了一大堆蟑螂。還有蟑螂正在往上爬，過了一會兒，粘蟑板上積累了厚厚的蟑螂，蠕動著，形成一座小山似的東西。
小甲把粘蟑板扔了，換了一張新的上去。
小甲依舊發了一小時呆，開始寫作業。
一點多了，在客廳轉一圈，把這幾天蒐集出來的棍狀物全部打包，塞到包裡，明天出去扔掉。
睡覺。
小甲起床了，洗漱穿衣，帶著豆包去上學。地越發的黏了，他在上面走路變得舉步維艱。
豆包裡依舊爬出了兩隻蟑螂。小甲把豆包扔了。
小甲看著卷子，裡面有好多錯只有他一個人犯了，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回答了三四次。
小甲回家了。
地鐵上人突然變得很少，小甲一個人站在車廂裡，太陽依舊把天邊染成血紅色。
小甲到家了。
爸爸和媽媽正在等著他吃飯。
晚飯依舊是泔水一樣的東西。兩隻蟑螂揮動著前肢，把東西機械的塞進嘴裡，湯汁四濺。
地板變得更黏了。小甲光是挪動一下就耗費了他大量的時間和力氣。
小甲拎著書包回房間，依舊是對著書發了一小時的呆。開始寫作業。
一點多了。小甲去了衛生間洗漱。他抬頭看了一眼鏡子，愣住了。裡面有一隻大蟑螂正在愣著。
原來如此。小甲說。“原來我也是蟑螂啊。”
無數的蟑螂從家裡的各個地方用了出來，潮水一樣的撲到了小甲身上。他回頭，看見蟑螂潮裡兩隻大蟑螂正在注視著他。
這回他聽懂了他們的話。
“你和我們一樣，兒子。”
小甲驚醒了。媽媽正在怒吼他懶骨頭，一個豆包砸在他頭上。小甲看看錶，已經快要遲到了。
小甲衝出家門去上學。
豆包一如既往的難吃。
老師說下週一要考試。趙宇帶頭在班裡發出了巨大聲的噓聲。
榮譽榜上趙宇的名字好好的待著，上面什麼也沒有。
小甲回家了。
地鐵上人擠人擠人，最近霧霾很大，晴天和陰天沒什麼區別。
小甲回了家。老覺著自己昨天晚上好像做了什麼夢。
媽媽吼著叫他們去吃飯。飯桌上面爸爸刷著短視頻，背景音裡的女的笑的快斷了氣。
小甲回屋了，照例發了一小時呆，開始寫作業。
一點多了，在客廳轉悠一會兒，刷牙洗臉。
小甲看見衛生間角落裡放著一個粘蟑板，就是媽媽說的那個所謂外國牌子。
粘蟑板做成了屋子的樣子，上面寫著一串英文，“Cockroach House”。
這好像不是國外的牌子。小甲想。
算了，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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