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歷史、軍事小說《東方情緣》
（中部）
（5）夫妻情深意長
夜深了，王旭日依然沒有睡著。
他靜靜地躺在床上，腿捲曲著，裝著熟睡的樣子。其實，心裡一點也不平靜，默默數著阿拉伯數字催眠呢。1，2，3……4，5，6……哪知道越催眠頭腦越清晰，竟然完全沒了睡意。
“我把睡眠丟了。”王旭日很想翻個身，哪怕輕輕地動一下也好。心裡想著卻不敢動彈——他怕影響妻子月英的睡眠，甘心情願地忍著。她夜裡總是睡不踏實，常常抱怨他翻身的動作粗魯，驚得她心臟突突地亂跳哩。他明白，一個進入更年期的知識女性，讓她心無旁騖、保持年輕時無憂無慮的心態是不可能的。何況她面臨退休的門檻了。雖然退休常態化，但真到了退休之際，總要思前想後是退還是留的問題，權衡兩者的利弊。這是人之常情哦，作為丈夫心疼妻子，是義不容辭的責任和擔當。
王旭日在教學中主講《倫理學》，現在已是一級教授了。教授、教授，傳道、解惑、答疑、助人育人。多年來，他把向學生傳授的知識，竭力在家庭生活中身體力行。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自認是模範丈夫，李月英也極力認同。
過去的一段時間，女兒王長春瞧不起父親，常揭他的短。粗俗地說他“怕老婆”；文明地說他“妻管嚴（氣管炎）”。後來，女兒的觀點變了，對父親崇拜不已。
“媽媽，”有一次一家人上街，女兒對妻子月英說。“若不是爸爸的細心照顧，你老得跟街頭拾荒的女人差不多呢！”
“到底差多少？”
“差20來歲唄！”
“我那樣年輕麼？”
“媽媽：你猜怎麼著？”王長春拉了母親一把，在她的耳邊悄悄述說，“那天在鼓樓地鐵門前，我的一個同學悄然問我，‘這是你大姐麼’？”
李月英咯咯地笑了起來，臉兒紅得就跟晚霞一樣地俏麗。
母女倆逗趣的話，恰巧被王旭日聽到了。現在想起來，他的心裡還像吃了蜜糖一樣，舒心極了。他對女兒有了新的包容和理解，對妻子也就更加體貼入微了。
李月英是電影製片公司的編輯，性情中人，愛看一部又一部的電視連續劇。她心地善良，富於同情心，每當看到女主人公受騙失身，或是遭到邪惡勢力的迫害，她要麼大聲抗議，要麼默默地掉眼淚。
王旭日與此不同，每晚看完新聞便走進書房，坐在電腦跟前撰寫論文，完成科研的課題。什麼是科研？面向市場造車，天馬行空獨舞，他已經習慣了。坐在靠背轉椅上，鍵盤在他的操作下，叮叮噹噹地響著，那一個個現實中的而又超越現實的個案、發生的原因、解決的途徑、針對此案的警示作用，提出對未來的設想和規劃的方案，全都躍然屏上，演繹成了一篇篇經典的文章。
王旭日在科研中有兩點重大的突破。
一是，在傳統的社會里，男人主宰一切，女人往往成為附屬品。我們提倡婦女解放，首先得保持她們獨立的人格和經濟地位，使之在家務勞動中解脫出來，獲得更多的參與社會事務的機會，感受自在的快樂。
二是，追求婦女的平等，單純賦予女方家庭經濟的掌控權限是不夠的，關鍵是雙方在生活中的真正平等。為此，他大聲疾呼：大學應開設戀愛、婚姻的必修課，讓學生從擇偶標準，擇偶行為，失戀的自我救贖和他人的關愛，以及結婚、生育和哺乳過程進行全面的培訓。提高適戀、適婚人群的綜合素質，達到家庭婚姻的和諧，進而達到群體和諧，最終實現和諧社會的目標。
猶如石破天驚，這些觀點在學術界引起了轟動。媒介的評論隨之而來，有贊同的，有反對的。與文會友是正道，嬉笑怒罵皆文章。王旭日堅持研究社會現實的問題，走自已的路。果然，過了一段時間，接受這種觀點的人越來越多了。
他的一個粉絲、電視臺某著名的女主持人著書立說，毫不留情地譴責他的丈夫在夫妻生活中不顧她的感受，一味地佔有。她的身心受到了莫大的創傷，幾度滋生了輕生的念頭。讀了王教授的論文後豁然開朗，原來婚姻中不幸的女人不止她一個。夫妻間的戰爭是隱秘的，難以啟齒，勝負不定。從此以後，她決心聯合受害的女友為抵制家庭暴力而鬥爭。
也就是在這時候，國家制定了反對家庭暴力的法律。
王旭日論文的觀點鮮明，針對性很強，又有了女明星的實證，因而很快在學術界獨樹一幟。為此，被同行們戴上了“女權維護者”的桂冠，他也樂得享用了。
兩隻麗鳥築巢，一生磕絆相許。
天底下，百姓的婚姻大都是這樣。
王旭日記得，28歲那年他和李月英結婚，到現在走過25個年頭，已是53歲的年齡了。一個男人活到上知天文地理、下知人生家計的這把年紀，大半輩子就交代了。妻子月英的性格固執，支配欲、佔有慾和改造欲強烈。他則善於包容和忍耐。
生活嘛總是波瀾不驚，實際上呢就是一場夫妻之間的熱播劇、鬥爭的藝術，有矛就有盾。對立、妥協、忍讓，合二而一哦。日逐一日，年復一年，妻子手把手地調教他，從穿衣服的式樣、顏色的搭配，走訪親朋的禮儀到待人接物的行為藝術，以及說話的聲音和速度……最終把他改造成了合格的北京人。
二十多年過去，他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大學生變成了明禮誠信，進入上流社會的知名教授，出則車行代步，手機通聯，入則家有保姆伺候，變成了鄰里欽羨、社區居民敬仰的教育家。
當然，這不是一蹴而就的，有個日積月累的過程。王旭日在被改造的過程中，痛，並快樂著！
婚姻是夫妻耕耘的一塊綠洲。王旭日和李月英在每個週末的晚上（有些年代沒有雙休日），吃過晚飯，雙雙外出散了步，便坐下來看電視。他坐在愛妻旁邊，泡一壺茉莉花茶，搞起了茶道。茶的濃郁香味，刺激了雙方的神經。幸福說來就來，誰也擋不住。李月英一集電視劇還沒看完，就拉著他的手兒進了臥室。
這些年來，王旭日感到婚姻的幸福和滿足，不能不說是幸運之神的青睞。這與那些見異思遷，不肯用心、用情和用力去愛對方，終至家庭破裂、婚姻解體的男女來說，簡直無以倫比。
可是，今天風雲突變，情況大為不同。失聯一年了的女婿索科夫斯基突然歸來，帶了兩個不速之客：彼得羅芙娜和娜達莎。晚飯之後，王旭日以主人的身份，囑咐客人早點歇息，便把他們丟在客廳。他則回到主臥室，月英正在看電視——電視臺熱播的新版《紅樓夢》哩。
王旭日很少看電視連續劇，即使是媒體炒得火熱的新版《紅樓夢》，看了前面兩集感覺味同嚼蠟，也就不再看了。可是他沒有想到，妻子看見林黛玉孤苦伶仃地死在賈府，多愁善感的老毛病又犯了，邊看邊哭泣呢。他急忙遞過面巾紙，李月英接過去擦了眼淚，傷心不已卻目不轉睛地盯著熒屏哩。
他搖了搖頭，彼此對這部電視劇的感受不同。然而，到了就寢的時候，一切過節全都冰消。注重愛情的保鮮是夫婦倆多年來追求的目標。忙碌了一個禮拜的休閒時光，怎能不倍加珍惜？！
洗手間傳來撩水的響聲。王旭日暗想，妻子有潔癖，正泡澡呢。不多一會兒，李月英披一件輕紗浴衣，臉蛋紅勃勃的，顛起腳步走到床前，任由浴衣滑落在地毯上。
他忍俊不住，一把抱住儀態萬方的妻子。
“你愛我嗎？”
答聲快樂。“當然愛啦——”
“好好愛我——”
信誓旦旦。“是——”
一切按照既定的程序辦理。可是，王旭日決然不能勝任丈夫的角色了。當他心慌意亂的時候，李月英嗔怪的聲音響起：“旭日，認真一點嘛！”
“不是我不認真，月英……”王旭日真正體會到了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含義。
“沒用的傢伙——”李月英接受不了失敗的現實，把氣惱和不滿都發洩到了丈夫的身上。
“我的情緒被破壞了……”王旭日驟然感到了委屈，“今天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來了兩個不速之客啊，鄰居們爭相湊熱鬧、看笑話，面子丟光了啊！你沒有感覺到嗎……”嘴上竭力強辯，心中嘀咕：這件事兒的前因後果不值得思考嗎？難道不是你萬般溺愛女兒長春引起的嚴重後果嗎？愈想愈急，愈急愈想，一股無名火驟然升起，脫口道出：“有其母必有其女——”
“你說什麼？好哇，有其母必有其女……”像針兒一樣被刺痛了的李月英眼睛一紅，嚶嚶哭泣了。
妻子一哭，王旭日自責起來：不該那樣說啊。‘有其母必有其女。’這話能夠隨便說嗎？他想說母女倆倔強的脾氣秉性，就像是一個模子裡面雕塑出來的，絕沒有其他的意思啊！可是，話是一陣風，說出去就收不回來了，何況是過頭的話兒呢。
王旭日後悔了，感到對不起心愛的妻子。她必定回憶起了她不顧全家人反對，堅決嫁他的往事了。於是，施展出息事寧人的本領，又是在她的耳邊廝磨、忙不迭地道歉，又是故意摩挲她的癢癢肉，終於讓她消了怨氣。
李月英見丈夫心事重重，嫣然一笑道：“喝點水，歇一會兒吧……”
“好的。”王旭日有令便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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