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记忆之网和写作锁住知识,避免读了白读还给书本

摘要:没有网状勾连,知识就会流失。网式读书法,是一种锁住知识和思想的好方法。我们的应试教育体系中,流行“点式记忆”,也就是以“知识点”为中心的记忆,点与点之间没有联系,很容易就忘了。还流行“线式记忆”,靠构造某种单向的因果线性关系去记忆,但知识往往不是线性关联的,而是非线性的耦合相关,线式记忆很容易就“断”了。还是网式记忆比较好,构建自己能锁住新知识的记忆之网,形成知识、材料和理论的深度有机勾连。


以记忆之网和写作锁住知识,避免读了白读还给书本


 曹林|文


新闻史学家方汉奇先生有做读书卡片的习惯,这些读书卡片有什么用呢?有一次方先生在接受媒体访谈时谈到这些卡片的作用,帮他的记忆形成了一张立体的网,他说:一个新的材料掉进去,立刻就被这张网锁住,成为它的有机组成部分。如果你的这张网大且厚,自然产生的联想和提示就会让你接受新信息相对容易;反之,你的网又薄又小,基础不够厚重,那记忆就比较困难。方老师强调:所谓天才超群的记忆力,秘密不过如此。


这个“解秘”让人恍然大悟,难怪方先生讲课引经据典时那么潇洒,对浩如烟海的史实能信手拈来,也难怪他的记忆那么好,过目不忘,原来是这样一张能吸附材料和知识的记忆之网,“网”住了他读过的书和看过的材料。我们常有这样的困惑,读过什么书,学习过某种新知识,当时很兴奋,但不久就不知道“扔”到什么角落去了。翻那些读过的书,常常很陌生和沮丧,这书我读过吗?明明读过啊,上面还划线了,可怎么都忘了。

问题不是记忆不好,而是自己缺乏一个好的读书方式,没有形成一个立体的、可网住新知识的记忆之网。


在我看来,记忆之网不仅是有形的读书卡片,也是一种边读边想的、清晰的问题意识。以某个相对稳定的问题关怀为圆心,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所有跟这个问题相关的阅读都吸附到这个雪球上,也就像那张网“网”住新信息新材料新知识了,而不会发生“水土流失”。我读书,在某段时间内一般都会带着某个问题去读,读什么书时都会想着这个问题,读书与现实形成“互文”。这种“问题意识”也是一个网,让那些看似不相关的知识都网到了以这个问题为圆心的记忆之网上。


没有网状勾连,知识就会流失。网式读书法,是一种锁住知识和思想的好方法。我们的应试教育体系中,流行“点式记忆”,也就是以“知识点”为中心的记忆,点与点之间没有联系,很容易就忘了。还流行“线式记忆”,靠构造某种单向的因果线性关系去记忆,但知识往往不是线性关联的,而是非线性的耦合相关,线式记忆很容易就“断”了。

还是网式记忆比较好,构建自己能锁住新知识的记忆之网,形成知识、材料和理论的深度有机勾连。


有了问题意识和网状勾连还不够,要让别人的思想真正固化为自己信手拈来的个人知识,进入默会的心智结构,还有关键一跃,即要动笔去写,在写作中应用,把记忆和记录中储存的“死知识”,变成与日常、当下舆论场中的现象、问题、热点关联思考的“活思想”。读书与写作互相激发、成就和巩固,边读边想产生思想火花,为写作提供了思想资源,激活了对现象的深入观察,写作在应用客观知识中创建了个人知识,这是一个让一个勤劳的读书写作者变得越来越厚重的良循过程。读书,不是记忆的过程,要通过写作去记忆。写作,不是一个“掏空”自己知识储备的过程,而是激活记忆之网的过程,推陈出新,知识因此活络为一个人的思想,就不可能忘记了。


语言学家说,道理是在语言中获得其确定形式的。同样,记忆也是如此,作为模糊形态的记忆,是在写作实践中获得其确定形式的。

我还记得2002年刚开始写新闻评论的时候,首先是因为在大学期间读了不少书,知识积淀让自己有了表达冲击,那些思想火花点燃了对社会问题的思考,身体里涌动着一种表达欲。当时读了语言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一些书,朦胧地知道了他的一些观点,比如他认为以往的哲学都是误解了语言的本性,提出了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问题,思想混乱不堪,哲学的目的就是让人聪明,理清头绪看到混乱后的本质。这段论述中有一段妙语,我当时就记下来了,他说:一个人陷入哲学混乱,就像一个在房间里想要出去又不知道怎么办的人,他试着想从窗子出去,但窗子太高;他试着从烟囱出去,但烟囱太窄;其实只要他一转身,就会看见房门一直开着的。


记下来,“养”在我的读书笔记中,如果不用,当时再兴奋、记得再牢,也会忘记的。很快就“等”到了用的机会,几天后有一条新闻说,某地酝酿一项针对车辆管理的制度,即“尾号无4”,避开4这个很多人忌讳的数字。此举引发争议,有人说这是在迎合不健康的数字迷信心理,等等。在题为《“尾号无4”的帕累托改进意义》的评论中我就借鉴了维特根斯坦这个思想,批评了那种刻舟求剑的僵化思维。因为在评论中灵活地运用阅读中积累的思想资源,刚出道的这篇评论,后来得到了很多评论名家的赞赏,大大增强了我作为评论新人的信心。这个写作应用过程,就让相关知识和思想固化到知识结构中不再发生“流失”。


对“专业权威的争夺”这个话题感兴趣,读了吉尔因的边界理论,芭比•翟里泽的阐释社群理论,应用到对当下新媒体与传统媒体在专业权威问题上的边界冲突分析中,写了几篇评论和论文,相关思想就进入到我的记忆之网了。写作,是一个调动自己各种思想感官的坚硬劳动过程,光读光想,调动起来的感官很有限,所以很容易流失,写作才是“身体思想资源”的全面调动。当然,这个应用的过程不能是“两张皮”,要有贴合的思考,读书、思考与写作的自然嵌合,而不是卖弄学问的吊书袋。


如果说思想和知识是一种财产,那么,洛克的洞见是,财产权来源于劳动,劳动这种行为使物品本身附着了某种排除他人共有权的东西,物品的自然形态被改变,劳动产生了私人占有。实际上,写作即是一种在思想中“固化”某种资源的劳动过程。阅读,读的还是别人的东西,记下来,仍然是别人的东西,一段时间后,还会“还”给别人,还给老师,也就是“忘了”。你在写作中去灵活应用,与现实问题结合起来去思考,把书上的知识和别人的思想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注入自己的思考,这才使记忆完成关键一跃而有了自己的劳动,驯化成了自己的思想。阅读是“浅劳动”,写作才是固化知识的“深劳动”。


达尔文进化论说“用进废退”,读书和记忆也是如此,真正记下来的,都是你在写作中使用了的,否则都会还给书本和老师。




以记忆之网和写作锁住知识,避免读了白读还给书本

《时评写作十六讲》是我评论从业近20年、评论教学近十年的一次全面和深入的梳理,每一讲都涉及评论写作的理论讲解与思维训练,对实践进行了萃取和提炼,总结出学习者可以把握的“抓手论”“身材论”“钩子论”“包袱呼应论”“网状案例论”“逻辑单链论”等实操技巧。本书得到了诸多北大学生、高中生家长、评论课教师、高中语文老师、新闻学院院长和资深评论员的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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