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曉蕊
圖|網絡
人們總是喜歡看故事的，尤其是愛情故事。
張愛玲筆下的愛情故事，往往逃不開悲涼的結局，然而《傾城之戀》是個意外，甚至還帶點溫情與浪漫。
這個故事雖然看似有個圓滿的結局，卻又有別於瓊瑤式的愛情“山無陵天地合才敢與君絕”那樣的千迴百轉、蕩氣迴腸。
它之所以成為愛情經典，就在於張愛玲文筆的清冷，與那份將人性看的通透的心，這個故事裡的男女因為愛得世俗，所以才顯得真實，也因為這份世俗，所以它才成了世俗愛情裡不可小覷的神話。
讀張愛玲的小說，常常讓我有如吃魚一般，得小心翼翼，生怕稍不留心就錯過了哪一句經典的對白。
就像《傾城之戀》裡面男女主角的對話，雖說不上戀愛寶典，卻也是句句戳心，撩人心絃。看範柳原與白流蘇棋逢對手的愛情大戰，無異於是在圍觀一場僵持不下的棋局，不到最後一刻，你永遠不知道誰勝誰負。
張愛玲的小說，早已經被無數人掰開揉碎，分析了無數遍。今天，我們就再次以現代人的眼光，一起來看看故事裡的男女主角，是如何攻城略地，將對方拿下的。
1
首先來介紹兩個人物的背景。
白流蘇，白家六小姐，離異已經七八年，離婚所得錢財被哥哥們盤來盤去，盤完了。如今，她成了家裡的累贅。
小小的白公館，就像一個神仙的洞府：這裡悠悠忽忽過一天，世上已經過了一千年。就在這樣一個方寸之地，每天妯娌姑嫂之間，閒言碎嘴，只等著把白流蘇這個多餘的人打發出去。
她哥讓她回去給前夫當寡婦，過繼個侄子，拿到一份遺產，哪怕守祠堂也餓不死。她嫂子更直言，她就是家裡的掃把星。就連母親也認為她領個孩子過活，熬幾年也就出頭了。
這樣一個家按理說，已經是恩斷義絕了，可她也不能輕易離開。首先，沒讀過什麼書，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儘管白公館這個沒落的假貴族，徒有虛表。但她只要還在這個家，“名門淑女”就是鍍在她身上的一層金，出去自立門戶，非但丟了身份也沒那本事。
這是時代賦予流蘇的尷尬處境，那個年代，身份比錢還重要。
所以她成了新舊交融的集合體。面對家暴的丈夫，敢於拿起武器捍衛自己。在舞池裡身段風流，沒讀過什麼書，卻熟知大家庭裡那一套對付人的學問。
面對哥哥的“熱情”建議，她答：“離過婚了，又去做他的寡婦，讓人家笑掉了牙齒！”，“依你說，當初那些法律手續都是糊弄鬼不成？”
所以，還是徐太太說了句公道話：“找事，都是假的，還是找個人是真的。”
範柳原也是個中西糅合體。32歲，父母雙亡。父親出洋考察，結識了母親這個華僑交際花，因而有了不被家族認可的他。
孤生海外，吃盡苦頭，一個私生子頗費一番周折拿到遺產，卻因為家族的不認可，備受打擊。因為這些遭遇，早已讓他嚐遍人情冷暖。
又因為，無數太太緊扯白臉的要將女兒送給他，將他捧的，把女人視為腳下的泥。他的世故，正是因為看透了世故。
可巧，徐太太本是將範柳原介紹給流蘇的妹妹寶絡的，範柳原卻看上了陪同的流蘇。範柳原有一句話：“如果你認識從前的我，你就會原諒現在的我。”
兩個帶著沉重往事的男女，他們的戀愛，註定不能夠輕輕鬆鬆，花前月下，順理成章。
2
沒看上黃花大閨女的妹妹，卻看上殘花敗柳的她。對於流蘇來說無疑是小確幸，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優勢所在。
對於那些天真爛漫，像白開水似的大小姐，白流蘇身上自然有吸引範柳原的獨特氣質。
所以，儘管白公館的人說著豬油蒙了心之類的話，流蘇也決定乘勝追擊。她要賭一把，用自己的前途來下賭注。輸了，名聲掃地。贏了，就得到眾人虎視眈眈的目的物範柳原。重要的是出盡她胸中這一口氣。
張愛玲寫的一針見血：一個女人，再好些，得不著異性的愛，也就得不著同性的尊重。女人們就這點賤。
範柳原是知道流蘇的處境的，他在開局就佔了主導地位。通過徐太太之口，範柳原將流蘇約到了香港。
初到香港，範柳原出現在流蘇房間隔壁的時候，流蘇心跳的厲害，她知道是他發出的邀請，但她看破不說破。
流蘇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得到一個婚姻。可是，範柳原的目的也不清白，他想要一個情婦。
這盤棋的開始，就是一個步步為營的男子，和一個見招拆招的女子，展開了一場精彩絕倫的對決。
上半場：
範柳原是很會恭維的，當他說白流蘇最大的特長是善於低頭的時候，白流蘇回他，自己就是個頂沒用的人，他馬上說：“無用的女人是最最厲害的女人。”
當徐先生提出有朋友要為他們接風的時候，範柳原嘴裡說著也許自己不會去的。結果就在流蘇正和別人跳舞的時候，他突然殺出來，將流蘇截走。並說著些曖昧的話，諸如：有些傻話，讓自己聽著都怪難為情，譬如說，我愛你，我一輩子都愛你.....
如果流蘇留在酒店陪他，那就上了他的當了，流蘇當然不是那樣的小白兔。她問範柳原，為什麼不讓她上場上跳舞。範柳原說他認為好女人還是老實點的好。
他那點心思，流蘇自然是知道的。她說：“你最高明的理想是一個冰清玉潔而又富有挑逗的女人”，說白了，就是要一個別人眼裡的好女人，自己面前的壞女人。
範柳原帶著流蘇看花、看橋，說著那些看似狡黠，又帶著點文藝腔的話。
“這堵牆，不知道為什麼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類的話.....有一天，我們的文明整個的毀掉了，什麼都完了——燒完了、炸完了、塌完了，也許還剩下這堵牆。流蘇，如果我們那時候在這牆根底下遇見.....”
“跟你在一起，我就喜歡做各種各樣的傻事。甚至乘著電車兜圈子，看一張看過兩次的電影.....”
範柳原簡直是個挑逗女人的高手，調情的話是一句接著一句，只可惜，流蘇儘管都接的住，就是不吃他那套。
看著《傾城之戀》裡這些高糖的片段，我一度懷疑，張愛玲絕對也是個寫甜寵文的高手。
沒辦法，範柳原開始和薩黑荑妮公主廝混，目的就是要讓流蘇吃醋。看著流蘇滿不在乎的樣子，他急的跳腳：“一個不吃醋的女人，簡直病態。”
流蘇心裡清楚，他要她，但就是不要同她結婚。
他說什麼死生契闊，與子相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卻又說自己的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這可把流蘇氣壞了，說：像我這樣守舊的人家，也還說“出嫁從親，再嫁從身”，你這樣無拘無束的人，自己不能做主，誰替你做主呢？
範柳原，風花雪月夜的戀愛他談多了，精神契合的戀愛，才是他的追求，他可不願意花錢娶個女人來管著自己，他說：“根本你以為婚姻就是長期的賣淫。”
中場：
這場僵持不下的棋局呀。範柳原想用錢釣到他想要的女人，又希望和女人不談錢，只談靈魂。可流蘇，正是因為沒錢，於她而言，光有靈魂沒有名分，這樣的戀愛不談也罷。
範柳原會打電話問：“流蘇，你的窗子裡看的見月亮嗎？”，也會製造誤會，讓旅館的人以為流蘇就是他的情婦。他在逼流蘇就範，但是口頭上佔的便宜，算不得什麼，流蘇決定先回上海，回上海是她的緩兵之計。
既然還沒得到她，她就還有籌碼，她等著他帶著議和條件來找她。
但是，範柳原也是不著急的，他拿準了流蘇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送流蘇回上海的船上，靠近的機會很多。但是他既能抵抗淺水灣的月色，就能抗拒甲板上的月色。
回到上海的流蘇，自然是要遭受一番白眼，白公館的人都以為她是被拋棄了，正因為有著家庭的巨大壓力，她才不能輕易的就敗下陣了。
在這僵持不下的局面裡，暫時的分開，或許能讓對方看清現實。
下半場：
當範柳原的電報再次來臨，流蘇大哭了一場，再次去香港到底結果如何，她不知道，但是都到這一步了，如果不去，也是全盤皆輸。
而另一邊的範柳原，自然是知道了非她不可，接流蘇的時候，他就附耳對她說：“你就是醫我的藥。”
流蘇是有傲骨的，再次相遇，勢必野火會燒開，流蘇知道他愛她，但是這個毒辣的男人，也不過待她如此。
經濟基礎決定了上層建築，流蘇舉旗投降了。原以為，勝負已定。
戰爭爆發了，流蘇也沒有美到傾國傾城，歷史卻給她的人生做了另一種安排。
戰爭炸開了城市，也將她和範柳原之間的障礙物炸掉了。兩人在廢墟中重逢，彼此都沒有再多的話，範柳原感嘆道：“這一炸，炸死了多少故事的尾巴！”
流蘇也悵然：“炸死了你，我的故事就完了，炸死了我，你的故事還長著呢！”可不是嗎，這一炸，倒是將他們的結局逆轉了，流蘇如願的嫁給了範柳原。
結束語
張愛玲寫著：“他不過是一個自私的男人，她也不過是一個自私的女人，在這兵荒馬亂的時代，個人主義是無處容身的，可是總有地方容得下一對平凡的夫妻。”
兩個精刮的男女，一招一式都是為了各自的利益，香港的淪陷成全了流蘇。範柳原卻是將俏皮話省下來，說給別的女人聽了。
張愛玲說胡琴咿咿呀呀，說不盡的蒼涼故事。這看似圓滿的結局，在這個不可理喻的世界裡，管它是摻著多少的因和果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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