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的生命
在于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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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感：老白干
近日，上市公司高管被指性侵养女四年的事件被媒体曝光，很快就登上了各大热搜榜。在媒体的推动下，山东警方很快发布案情通报。
结合《南风窗》报道和烟台警方发布的案情通报可以看出，此案历经一年多，立案后撤案又再立案，可谓一波三折，引发了媒体的极大关注，引起关注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事件本身。涉嫌性侵未成年少女，这样的标题一放上来，就能带来很大阅读量。
其次是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据报道，鲍某某系山东杰瑞集团副总裁兼首席法务官，中兴通讯公司独立董事，西南政法大学商学院法治企业研究院兼职研究员（目前均已解聘）。同时他还是一名律师，而且持有中美两国律师执业证。这样显赫的身份，自然吸人眼球。
再次是鲍某某与报案人李某某的关系。据媒体报道，李某某生母比较迷信，认为李某某从小一直不顺，认为寻一养父母可以冲灾，遂通过网友介绍将李某某“送养”给鲍某某，也就是说，鲍某某是李某某的养父。养父虽然不是亲生父亲，但养父性侵养女，这样的事件严重违背伦理道德，为老百姓朴素的人伦观念所不容，必然引发关注。
最后是报案人李某某描述的情节。据《南风窗》报道，李某某声称，其不仅遭受鲍某某性侵，还让她看未成年人题材色情影片，不让她上学，给她洗脑称“别的父母与孩子都是这样做”，这样的情节发人发指，让人义愤填膺。
愤怒归愤怒，无数的案例和经验告诉我们，法律的生命在于证据。对一个人的审判，应该建立在犯罪事实的基础之上，客观事实与法律事实存在偏差的情况并不少见。公众看报道当然地认为鲍某某犯了罪，而且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但法律怎么说，真相到底如何，目前还不好定论。
就本案而言，鲍某某应该是没有承认性侵事实，否则鲍某某不可能不被刑事拘留，而是一直被取保候审。而李某某坚称被鲍某某性侵多年，一直在不断控告。两种说法完全对立，但就真相而言，不外乎三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李某某所言属实，养父鲍某某从2016年开始确实对她实施了性侵等行为。
据《南风窗》报道，李某某自称从2016年开始就受到了养父鲍某某的性侵，被逼看各种色情视频。如果李某某此言属实，鲍某某构成强奸罪没有任何问题。法律规定，性侵未成年人要从严惩治，一旦鲍某某罪名成立，他会受到刑法的严厉惩处。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性侵案件特别是性侵未成年人案件，由于被害主体特殊、作案隐蔽性强、证据收集延迟，犯罪嫌疑人供述与被害人陈述多呈无罪证据与有罪证据“一对一”状态，客观证据较少，直接证据难以取得，完整的证据链条难以构建，导致在事实真相的认定的存在一定困难。
具体到本起事件，如果鲍某某打死都不认罪，如果又没有其他客观证据，那就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就没办法给他定罪。到最后，最坏的结果就是这个案件会变成一个“罗生门”。
山东警方立案后又撤案，时隔一年后再次立案，虽然鲍某某身份显赫，有一定社会地位，可能存在他利用社会关系干扰警察侦查的行为，但笔者认为，性侵未成年人这样敏感的案件，警方不太可能敢徇私撤案。如果鲍某某真的有关系，就不可能撤案后再被立案，更大的可能是证据方面的原因。
第二种情况：李某某所言虚假，鲍某某并没有对其实施性侵，李某某基于某种原因说谎。
这种假设有点残忍，可能不被这两天网络上的主流情绪所接受，甚至会被攻击。
在这里，笔者只是对于事件可能存在的各种可能性进行法律上的分析，并没有任何为鲍某某开脱之意。作为法律人，在没有看到证据之前有理由怀疑一切未曾定论的说法。
笔者任检察官时办理的一些强奸控告案件中，也确实碰到过女性在自愿与男方发生性关系后，又基于某种目的和原因，报警称自己被男方强暴的情况。
不过本案这种情况存在的可能性较小，李某某是未年人，涉世未深、处世单纯，不大可能去陷害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养父。
第三种情况：李某某所言半真半假，与鲍某某发生性关系属实，但并非受到鲍某某的胁迫，而是双方自愿发生。
这里还要再细分两种情况来分析：
第一，如果李某某与鲍某某发生性关系时不满十四周岁。
根据我国法律规定，行为人只要与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发生性关系，即便女方是自愿的，也以强奸罪定罪处罚。
之所以这样规定，是因为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通常身心发育不成熟，缺乏是非辨别的能力，不理解性行为的含义与后果，也缺乏抗拒能力，因此不论行为人是否采用了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不问幼女是否愿意，只要与幼女发生性交，即构成强奸罪。在这个意义上，刑法可谓是对幼女实施了特殊的保护。
根据《南风窗》报道，李某某自述她第一次被性侵时刚满十四周岁，所以上述情况不存在。
第二，如果李某某与鲍某某发生性关系时已过十四周岁，且是自愿与鲍某某发生的。
说实话，笔者最初看到此起事件的报道时，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报道语焉不详，表述不清。
鲍某某在4月9日接受一家媒体采访时称，自己不会触犯法律底线，并称“事情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事情说来话长，但我和她从来没有以养父母的关系相处”。
鲍某某的这句话值得推敲，真假暂且不论，他并没有直接断然否定与李某某之间发生过性行为，更像是辩解。鲍某某与李某某单独共一室好几年，如果真如鲍某某所言，他与李某某并不是表面上的养父养女关系，那会是什么关系呢？这种说法让人感觉意味深长，不得不去多想。
报道中还称，“鲍某某在警方的促使下于2019年6月给李某某写了一份保证书，称她为现在的女儿，未来的妻子”。如果报道属实，鲍某某的这种做法更加让人感觉双方关系不正常。
那么大胆假设一下，这是不是一个成年男子与未成年少女之间的恋爱呢？如果这种假设成立，似乎就可以解释，烟台警方为何立案后又撤案，为何不将鲍某某刑事拘留。
当然，假设永远是假设。这里我们并不是探究假设能否成立，而是重点对假设出来的情况作法律分析。
根据法律规定，李某某年满十四周岁，如果自愿与鲍某某发生性行为，好像不需要承担任何刑事责任。但是各位不要忘了，还有一条司法解释不容忽视。
2013年10月25日，最高人民法院 最高人民检察院 公安部 司法部联合发布《关于依法惩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意见》，其中第二十一条规定：对已满十四周岁的未成年女性负有特殊职责的人员，利用其优势地位或者被害人孤立无援的境地，迫使未成年被害人就范，而与其发生性关系的，以强奸罪定罪处罚。
首先，鲍某某是否对李某某负有特殊职责？新闻里提到鲍某某”养父“身份，从双方的年龄及我国的法律规定来看，鲍某某与李某某是不能成立法律意义上的收养关系的。但是笔者认为，法律意义上收养关系成立与否，并不妨碍鲍某某基于李某某生母的托付对未成年的李某某具有抚养、教育、监护的特殊职责，所以鲍某某应当属于负有特殊职责的人员。
其次，鲍某某是否利用了优势地位或李某某孤立无援的境地，迫使李某某就范，与其发生性关系呢？是否利用了优势地位使李某某不能反抗、不敢反抗、不知反抗呢？有没有利用信任地位诱使李某某就范？
这里要站在一般人的立场上来分析。比如说，一个老师对十五岁的学生说，你如果不和我发生性关系，我就让你所有的考试都不能及格。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大多是不敢反抗的，也是孤立无援的，是能构成强奸的。
回到本案，从报道看李某某是被送养给鲍某某的，其生母并没有跟着过来，李某某是独自长年与鲍某某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独自与一个年长自己几十岁的成年男子生活，境地可想而知，孤立无援、喊天不应、被迫就范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根据这条法律规定，基于以上分析，对鲍某某是要以强奸罪对其定罪处罚的。
当然，高管涉嫌性侵养女一案，在没有更多的信息发布之前，尚不得对事件作准确定性。在没有看到证据之前，目前只是就存在的各种可能作法律上的评析。
不过可以确信的是，如果李某某所告属实，鲍某某必然会受到法律的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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