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一個網貸公司的胖老闆來我中山七院中醫科進行住院禁食治療減肥，一個週期8天下來，體重降低了6公斤，很是興奮，說一定要請我吃飯感謝我。我說，過年後吧，如果過一個春節體重可以保持不上升，我可以陪他吃飯，作為對他的鼓勵。
前幾天，我們一起喝了幾杯。他很驚異我的酒量，我告訴他，我的酒量是因為失眠而上升的。因為長期吃安眠藥，苯二氮卓類是肝藥酶誘導劑，可以提升酒量。如果他願意的話，可以經常吃點安眠藥試一試，我調侃他道。
他說，其實他以前也一直在焦慮，焦慮多了就猛吃，然後肥成這個樣子。我告訴他，大量攝入脂肪和糖的混合物，比如溜糖的紅燒肉、奶油蛋糕，可以給人帶來欣快感，抑制焦慮。他瞪大眼睛看著我說，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吃了這些東西之後雖然肥了，但人還是挺過來了。
繼續喝一陣後，他把他的焦慮全告訴我了。原來他就是搞網絡高利貸的，煩惱來自近年國家的網絡金融政策越來越緊，他投入的幾千萬可能要打水漂了。
2016年他開始創辦公司，準備申請互聯網金融的牌照，花了幾十萬走金融監管的後門，弄倒了好幾個幹部也沒有把牌照弄下來。2017年國家政策收緊，停止發放牌照，他前期投入的App開發、人員準備、資金準備，投入非常大，已經收不住了，只好無牌照經營，多個非法公司信息共享、互相誘導貸款的人下載對方的App，有時一個大學生可以下載四五十個App。為了更快收回成本和盈利，還清他自己的貸款，他學著其他高利貸公司一樣，讓大學女生拍裸照、拍學生證等，借1500元實際到賬1050元，扣掉450元，低於36%的利率，7天還款，不能還款的話就暴力追討，包括曬出裸照、汙名化借貸者、電話短信恐嚇，效果很好。
但是，煩惱也很多，他說。因為擔心貸款收不回來，額度不會給得太大，一般2000元左右，1500居多。即使是這個額度，現在也越來越難做了。
第一，擔心貸款者懂得法律。1500元到賬1050元，低於國家規定的36%的利率。但是，國家規定的是年利率，他們給的是7天利率，相差52倍。懂法律的貸款人會拒絕付超高額利息，他們的成本收不回來。
第二，擔心貸款者告訴家人和朋友真相。一般來說一個人容易控制，一群人就難了。如果貸款人不告訴自己的家人，只要馬仔們用語音、語言攻擊威脅，很快貸款者就會還錢。一旦家人知道，後面追討起來就難了。
第三，擔心貸款者到公安局報案。這些沒有牌照的網絡金融，很怕網警，如果很多人報案的話，他的網站或App運行就難維持了。
第四，擔心自己的保護傘被打掉。花了不少錢打點保護傘，最近掃除黑惡勢力的風聲緊，公安局報案次數多了要保護傘幫自己頂住，需要投入更多的賄賂。
第五，擔心貸款者耍賴。他說，自己其實是一個流氓，但怕更流氓的人，特別怕那些有知識、懂法律的耍賴者，碰到這種情況，爆一下通訊錄（向貸款者的通訊錄中所有的人打電話汙名化貸款者）後，貸款者臉皮厚一點他們也沒辦法了。
我說，你們的風險意識應該很好，合同起草應該天衣無縫，可以拿起法律的武器要回貸出去的錢哪，我“出主意”。他說，其實他們自己知道自己屬於“見光死”的那種，沒有拿到互聯網金融的牌照，就屬於非法放貸，不受法律保護。即使是那些有牌照的公司，為了2000塊錢去起訴，成本會很高，根本划不來。異地起訴的話一張飛機票就會把所有的利潤消耗掉。即使是本地起訴，也不可能起訴那麼多。
隨著人們法律意識的提高，有關部門在他們搞得幾個人跳樓之後開始抓緊管理，欠款不還的人越來越多，自己的投入還沒有收回，貸款又要到期了，很煩惱。好在還有一些身家，現在只要身體好就可以了。特別是經過一個星期的禁食，體驗了幾年來從沒有的愉悅感，血壓血糖也降下來了，追不回欠款就算了。
聽完這些，我很噁心。回到宿舍，我用催吐的方法把剛才吃喝的全嘔出來。嘔玩後，心裡舒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