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聽老人講,在我們老家有一個地主,人很好,對待僱傭的長工也不錯,大家都願意為他幹活。
地主家養了多頭耕牛,其中有一頭水牛身架特大,比一般水牛要大出三分之一,而且力氣也大,脾氣暴躁,沒有人能馴服得了。在地裡幹活,它如果高興了,就犁上兩圈,如果不高興,就一角挑上犁,大搖大擺的回家了,任由長工怎麼呼喚都不會理睬,沒有人能奈何得了它。
這年又到了忙季,所有的耕牛都用上了,唯有這頭水牛閒在牛棚不出工,牛氣哄哄的偶爾抬頭看主人一眼,顯得很不屑,主人也只能望牛興嘆,毫無辦法!
那時每年農忙總有一些山東人到我們這找活幹,我們本地人都叫他們老侉子(因山東人說話原因),這年又過來一老侉子到地主家找活做,並看到牛棚裡這頭特大號水牛,就問:“東家,你這頭牛不太聽話吧”?
地主眼前一亮:“你有辦法”?
老侉子揮著有力的大手,拍著結實的胸脯說:“包在俺身上了”。
地主彷彿得到救星,高興的合不攏嘴,忙吩咐家人:準備酒菜,讓我好好招待老哥!
吃酒間老侉子說:“東家,要想馴服這頭牛,你得給俺準備一些東西”。
“老哥你說,要哪些東西,儘管吩咐”!
老侉子說:“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給我十斤白麻,九個銅錢,每個銅錢雞蛋大小,其它不需要”!
東家說這個好辦,我馬上吩咐家人置辦!酒後東家安排老侉子房間休息住下,一夜無事!
第二天天矇矇亮,老侉子便起身,把昨天的十斤白麻搓成了一根粗壯的牛鞭,並在鞭梢上牢牢的編上九個雞蛋大銅錢,一切做完,天已放亮,老侉子和東家打了聲招呼便趕著水牛下地了。
到了地裡,這頭水牛好像也聽話,不用吆喝,便自個犁起來,很賣力的樣子,老侉子明白,這是牛勁使不完,水牛活動筋骨而已!
果不其然,沒到兩圈,這頭水牛停下了,低下頭,又要故伎重演,就在這時,老侉子亮出鞭子,甩開在空中抖了個響亮的鞭花,對著牛屁股,毫不留情的甩了下去……
鞭子在牛身上留下一條深深的印痕,九個銅錢,每個銅錢的三分之一都嵌進了牛屁股肉裡,老侉子又猛抖鞭子收了回來,牛屁股血珠很快滲透出來,就看這頭水牛激凜凜打了個冷顫,牛頸的毛瞬間豎了起來,低沉痛苦的“哞”了一聲,然後拉著犁,頭也不回的猛犁起來!
一個上午,老侉子扶著犁,小跑著跟著牛,前面是呼哧呼哧的水牛,後面是一大片犁好的地,直到中午,老侉子才叫停水牛。再看這頭牛,每個毛孔在冒著汗,渾身溼透,四蹄發抖,卻始終不敢抬頭看老侉子一眼!
從那以後,只要老侉子在地裡咳嗽一聲,這頭牛便要打個抖,更不要說幹活賣不賣力了。
轉眼忙季結束了,東家結算了工錢,又好好的款待了老侉子一頓,感謝他馴服這頭牛的功勞,臨走時,老侉子又難為情的提了一個要求:東家,能否把那根鞭子送給俺留個紀念!東家說這有何不可,拿去!
喝了點酒上了路的老侉子歪歪扭扭的向前走去,隱隱的聽到身後有“咚咚”的聲音由遠接近的傳來,老侉子轉過身,發現被他使喚了一個忙季的那頭高大的水牛,正四蹄生風,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向他奔跑過來。
老侉子定住腳,不慌不忙的從身上解下了鞭子,握在手中,看著紅了眼的水牛。
就看這頭水牛,瞬間失去威猛,猛然剎住奔跑,看著主人,眼神變的溫柔起來,又輕輕的搖著尾巴,轉回頭走去,只是在他轉頭一瞬,老侉子分明看到水牛的兩隻大眼睛裡充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