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相如:被消費主義玩弄的一生

熱搜超火的《致命女人》Rob獲封絕世大渣男,收穫飛刀雞蛋菜葉等無數。

司馬相如:被消費主義玩弄的一生

獲封絕世渣男


而所謂“渣男”利器,左右不過一個“騙”字,千百年來也沒什麼新意。

當然,將經典利器“騙”使用到爐火純青自然也可以成名成家,歷史上據此揚名立萬者如過江之鯽不可勝數,要一一點評實在工程浩大。不過根據中華文化的一貫傳統,男人在女人這裡再渣,也幾乎沒什麼成本,畢竟長久以來女人地位卑微,可以隨便得罪。

絕對的男權使被物化的女性哪有什麼牢騷反抗的餘地,因此史上多的是閨怨詩,她們除了哀怨彷彿不該有別的情緒。

而對於渣男,特別是文人渣男,寫文章來遮蓋醜事並不是什麼稀罕事。

段位極高的還能將醜事變成佳話,傳揚後世,被津津樂道。

比如這位史上著名的司馬相如。

而究其“渣”,不過也是外在的行為模式。心理學家說了,精神內核決定其思維方式做事態度。而縱觀司馬相如的一生,貫其始終的東西,好像也與現在“消費主義”的內核十分吻合。

消費主義的定義:是把個人的物質上的自我滿足和快樂放到第一位的思潮或風氣。對消費主義而言,消費已不再看作一種手段,而看成目的本身,為消費而消費。



1、一躍為卿,一夜原形

司馬相如先生出生時,父母給取名“狗子”,即司馬犬子。但犬子長大後怎麼能滿意這樣的名字呢,於是就想改個名,改什麼名字好呢?

這也是研究一個人意趣志向的切入點,改的名字,往往就是這個人的嚮往或者審美所在。司馬犬子當時的偶像是藺相如。那麼藺相如是什麼樣的人呢?

藺相如,在當時是很火爆的勵志神話,從賤民步步高昇為上卿,實現了階層跨越,被奉為傳奇。

司馬犬子當然十分羨慕,身為藺相如的頭號迷弟,當下給自己改名司馬相如。從此後你也相如我也相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的好運就是我的好運,我定也能實現階級的躍升,從此過上富貴而體面的生活。

司馬相如:被消費主義玩弄的一生

家徒四壁


但名字改了,命運還遠遠沒看到什麼曙光。

司馬相如讀了不少書習了不少劍,懂音樂會吹拉彈唱,也常在人前炫耀自己鑽研的那些冷僻怪異的小知識,理所當然被視作才高過人。

但他的遊手好閒,好逸惡勞,在家啃老註定了他並不會過上理想中的生活。

若胸無大志庸庸碌碌也便罷了,但說到底他是個愛享樂重物質享受的人。但沒有錢連溫飽都成問題,又何談享樂呢?作為消費主義的忠實擁躉,司馬相如意識到他痛苦的根源就在於缺錢花。可是他又不願幹粗活重活,也想不出掙錢的法子,怎麼辦呢?

他爸媽十分疼愛這個“犬子”,知道他吃不了苦,便忍痛變賣了家產,給他捐了個小官做,這樣舉全家之力,總能讓他享福不用下力了吧?

這個官是個什麼官呢?是在漢景帝那裡當騎馬的衛士(武騎常侍),整天跟著皇帝和眾衛士打獵。這也不是什麼享福的差事。

話說回來,以他家這財力,也買不到享清福的官來做。

當打獵衛士也是格外辛苦的,雖然不用幹農活,但天天的軍事化操練就叫他忍受不了。當初在老家玩劍,那是為了耍帥,裝樣子還行,作不得真的。

司馬相如:被消費主義玩弄的一生

陪打獵


好在司馬相如文采風流。他到處寫詞賦,來證明自己是文人而不是武夫,希望以此能得到景帝的另眼相待。

但可氣的是景帝崇尚質樸清淨,並不喜歡騷氣華麗的文人。

也許司馬相如也想過應該以客戶(景帝)的需求為本,才能更好地將自己的文章賣出去。然而這絕非易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寫著寫著,他的華麗奢靡就躍然紙上。

機會終於來到了一直做準備的司馬相如身邊:梁孝王來了,乘著五彩馬車,帶著一群跟他一樣的文人。他們此起彼伏,你唱我和,精緻的馬屁拍得一個比一個清新。這才是他該去的地方啊,司馬相如淚流滿面。他趕緊收拾了行李辭職,跟一起打獵的兄弟們說了拜拜,然後跟著那幫文人,隨著梁孝王去了。

在梁國,司馬相如可謂是如魚得水,遊刃有餘。他與那幫門客整日遊玩宴賞,琴曲文麗,作詞作賦,好不快活。

司馬相如:被消費主義玩弄的一生

優遊喜悅


這正是他夢想中的生活啊!感謝藺相如,改名好像真的能改命。

也是在此期間,活得恣意的司馬相如寫出了成名作《子虛賦》。

打獵本清苦,在馬上忍不住胡思亂想的司馬相如,總幻想一些奇幻美麗的事物,聊以打發冗長無趣的生活。

沒想到正是在這段不如意的日子裡,這些美妙的幻想堆砌成了日後的名篇《子虛賦》。

這篇文章在當時很時尚,命中了那時代審美的脈搏。

一時間《子虛賦》名聲大起,人們紛紛驚歎文章的華美與鼓譟。

然而這種完美的生活在梁孝王死後就戛然而止。新的梁王和景帝一樣樸素,不喜歡這幫華麗的文士。

於是司馬相如和眾門客一起,下崗了。



2、經典詐騙案

司馬相如無處可去,只能返回老家。可老家為了給他捐官,早年間變賣所有家產,已經是一貧如洗。“家徒四壁”這個成語就是這麼來的。

司馬相如怎麼能就這樣甘心呢?他要錦衣玉食,他要富貴風流。

他想起了他的朋友王吉。王吉是老同學,現在已在本省當縣令。

還好王吉比較念舊情。跟王吉秉燭夜談,二人聊了好久,聊到了舊時一起讀書的時光,聊到官場,聊到了人間不值得,還聊到了當世的首富卓王孫和他新寡並迷戀琴音的女兒。

首富,新寡女兒,迷戀琴音?

司馬相如打了個激靈,他掏出鏡子來照照:兄弟你瞧,我顏值怎樣?

司馬相如:被消費主義玩弄的一生

風流閒雅


雖然司馬相如對首富女兒的這想法實在狂妄,無異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但事在人為。王吉一點就透:你這顏值,這常年打獵練就的身材,這近皇家多年來浸濡的氣質,說是少婦殺手,一點也不為過啊!

兩人開始密謀一個苟富貴的計劃。

說二人很有營銷天賦也不為過。這個案例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經典,時常為後世貧寒儒生垂涎。

他們一盤算,把司馬相如打造成了一個風流名士,雍容氣派,深居簡出,難以見到真人。王吉除了用各種高規格的排場來接接送送,還高調地每日前去拜見。

縣令都每天畢恭畢敬前去敬拜的人,究竟是誰,那麼神秘?對於當地的富豪卓王孫等人來說,八面玲瓏的處事習慣讓他們敏感地想,這樣一個大人物來到縣裡,怎麼能不去巴結巴結……要是因此而得罪了,招來禍患可就不得了。

富豪們趕緊結伴去請司馬相如賞臉吃飯。

大魚上鉤了,王縣令和司馬相如捂著嘴偷笑。

司馬相如:被消費主義玩弄的一生

宴請


做戲要做足,富豪們的宴請不能輕易答應。司馬相如推推託託,扭扭捏捏,稱病不出。後來王縣令假裝替富豪們出馬,出面好幾次,司馬相如才猶抱琵琶半遮面,粉墨登場了。

這樣的人物,在家裡寡居的卓王孫之女卓文君小姐,早就十分好奇。被司馬相如收買的侍女,近日裡各種讚美,天花亂墜地對卓文君左右攻心。況且聽說,這位司馬相如,在琴音上還十分有造詣,是個音樂家。

終於,這一日宴席開始,卓文君在侍女的指引下,躲在屏風後偷看:這位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大人物,究竟是何模樣?

司馬相如當然懂得包裝自己,除了相貌本來不錯,他還特意穿上了當年梁王賞賜給他的衣服鷫鸘裘和綠綺琴,像個真正的闊少爺。

卓文君的心撲通直跳,愛情在招手。

酒過三巡,到了一曲驚人的時候了。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司馬相如:被消費主義玩弄的一生

鳳求凰


這曲情歌令卓文君心旌搖拽……在侍女的鼓動和幫助下,卓文君當晚簡單收拾包裹,便跟司馬相如私奔了。

……

私奔後的卓文君,到了司馬相如家裡,才發現原來這是個家徒四壁的窮光蛋。沒辦法,生米已經煮成熟飯,只好過這種窮日子。但司馬相如的最終目的是騙錢,他當然不願意卓文君安心跟自己過窮日子。於是二人大吵一架後回到了老丈人家,厚著臉皮要錢。

卓王孫當然很生氣,女兒被騙走,現在又來威脅要錢,實在是不要臉。卓王孫放出狠話,說一毛錢沒有,一文家產也不會給他們。

可司馬相如臉皮厚啊,餿主意也大把大把。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他先是搜刮了所有的錢,租了家酒館,讓養尊處優彈琴讀書的卓文君小姐換上粗布衣服擼起袖子來賣酒,自己則穿著大褲衩子,在街市口洗碗……

司馬相如:被消費主義玩弄的一生

文君當壚


果然首富卓王孫及其家族的人羞得抬不起頭,寶貝女兒在街市口擼著袖子賣酒……這個女婿實在可恥無賴,作踐自己也就算了,還作踐他女兒,作踐他家族的臉面……

卓王孫的心態果然很快就崩了。他認輸了,給了文君幾百個家奴,幾百萬錢財。司馬相如心花怒放,攜著財產,光鮮亮麗地回到老家,過起了夢想中的富人生活。

這件事很明顯就是騙婚,放到現在是要吃官司的。但為啥還被傳為“佳話”,為後世津津樂道?

原因很簡單,後世的窮酸書生們,太需要這樣的故事來“勵志”了,管他坑蒙拐騙,窮小子騙到了白富美,從此走上人生巔峰,輕鬆實現階級躍升,還有比這更令多巴胺狂飆的精神鴉片嗎?

所以即使這很明顯是不光彩的下作手段,也被滿口道德仁義的儒生們,視而不見。



3、御用文人

就這樣日子如流水般輕描淡寫,直到有一年。

這一年景帝死了,新皇帝是劉徹,就是史上大名鼎鼎的漢武帝。

武帝畢竟年輕,好大喜功,更喜歡圈地狩獵。後來更是想修個專供他打獵遊玩的皇家獵場。他剛登上帝位,根基還不太穩,要做這種奢侈的事,果不其然遭到了大臣們的反對,真是好不懊惱。正在鬱悶之時,他看到了司馬相如以前寫的那篇《子虛賦》。

這篇賦真是華麗麗啊!裡面描寫的諸侯們狩獵的地方都是 “吞若雲夢者八九”般的奢華啊!我一天子,又有什麼理由不修個狩獵場呢?

武帝正中下懷,拿著賦,讓群臣跟著好好學學,看人家那宏偉氣象,那雲吞山河!

武帝大張旗鼓開工修建狩獵場“上林苑”。寫《子虛賦》的人,當然也要見見。

就這樣司馬相如的運氣來了。

司馬相如:被消費主義玩弄的一生

一朝來到君王側


司馬相如見到武帝,激動地說,《子虛賦》只是寫諸侯狩獵,小家子氣,有什麼好的,要是寫天子狩獵,那才壯觀呢。

武帝很高興。司馬相如見馬屁拍對了,暗戳戳覺得運氣來了,這皇帝好啊,比景帝那苦行僧好太多了。

司馬相如使了渾身解數,寫出了《上林苑》,《大人賦》等,每篇都能恰到好處的踩到武帝的趣味與爽點,由此,仕途高升,財源滾滾來,不在話下。

除了官場各種好處,他也寫昂貴的軟文掙錢。比如他收了被貶入長門宮的皇后陳阿嬌的錢,寫了篇《長門賦》,試圖喚起武帝對陳阿嬌的舊情和憐惜,但好像也沒怎麼成功。

司馬相如:被消費主義玩弄的一生

陳皇后:佳人步逍遙以自虞



4、消費主義者的軟肋

即使這時候,司馬相如愛財如命的特點還是很明顯,畢竟年輕時窮怕了,一時半會是改不了的。

皇帝派他做特使,前往西南傳皇帝諭旨。司馬相如一邊遊玩一邊走路,把這差事當成了旅遊。不僅如此,他還大受賄賂,遊玩中又有錢拿,好不快活。

有人就看他不順眼,舉報了。武帝很生氣,將他革職。

但沒過多久,他綿綿不斷地寫賦,情真意切地上書,使武帝想起他們年輕時風流作伴的種種,加上其岳父卓王孫上下打點,花錢如流水,武帝在眾人的勸說中就又把他官復原職。

司馬相如得意忘形,竟找了個小三夜夜笙歌,完全忘記了當初窮困潦倒吃軟飯的事。

司馬相如:被消費主義玩弄的一生

見色忘妻


當然因為享樂主義至上,縱慾過度,司馬相如得了糖尿病,但他還是按捺不住要納這個小妾。這讓遠在四川的妻子卓文君十分生氣,寫了《白頭吟》威脅,要跟他決斷。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當然最重要是這最後一句,令司馬相如斷了納妾的想法。

男兒重義氣,何用錢刀為。

意思是說,你對小三有情有義,你重的是情義,只要小三就行了,就別要錢了。這富貴家業是我孃家帶來的,我還是帶走。

再強調一遍,司馬相如是消費主義者,愛財如命,什麼情不情義不義的都無所謂,錢財才是命根子。

從這點來看,卓文君真是通透,十分懂得消費主義者司馬相如的軟肋。拿人軟肋來要挾,才能一舉成功。



後記:

有人說讀司馬相如的作品,很難能從中感受到真情實感。文字彷彿很華麗,可是卻缺少動人的趣味。作品好像是為了藝術而去藝術,乍看很美其實尷尬。

就像一個非常刻意的人,見人用蘋果電腦有“範兒”,但又不會用,為了那個“範兒”,硬要買來,卸載了IOS裝上Windows,很生硬,但從表面來看,他又確實是裝上了那個“範兒”。

說到底,他的一生都是被慾望這隻大手推著走:年輕的時候追隨梁王夜夜笙歌,絞盡腦汁使計當了首富的女婿,為謀財產當街自辱,及至後來使出全身解數為武帝歌功頌德,再為錢財打消休妻的念頭,這一切都在說明,他的精神內核是消費主義的,也是個為了慾望極盡鋪陳,沒有敬畏心,只會用物質爭勝的人。

若放之現在,朋友圈裡最會炫富的,一定是他。

(over)

作者:八爪魚一號,文藝復興有助於賞物淳樸化的人類實驗踐行者。孜孜不倦且因吹撕挺。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