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暴跌，世界經濟秩序如何重建？
◎ 文 喬新生
最近以來，由於石油輸出國組織與俄羅斯在減少石油產量方面沒有達成一致意見，沙特阿拉伯決定單方面降低石油價格。沙特阿拉伯輸出歐洲的原油單位成本甚至低於礦泉水。
世界石油市場價格狂瀉不止，帶動世界各國資本市場價格一路下跌，進而對全球股市帶來巨大影響。石油輸出國組織採用這種極端的方式，試圖強化自己的存在感。
部分學者認為，沙特阿拉伯之所以單方面降低石油價格，是為了維護石油價格穩定。沙特阿拉伯捲入中東也門戰爭之後，國庫空虛，不得不將國家石油公司掛牌上市籌措資金。沙特阿拉伯當然希望石油價格上漲，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決財政困難，也只有這樣才能確保在中東地區的領導地位不會發生改變。
可是，2020年初，中國發生重大疫情，對石油的需求大幅度減少，日本、韓國、印度作為石油進口國，同樣面臨重大疫情，這些國家對中東地區的石油需求量也在大幅度萎縮。沙特阿拉伯認為，如果能在國際石油市場需求減少的情況下，減少產量，穩定世界石油市場價格，那麼，石油輸出國組織可以從中獲取更多的利益。
換句話說，沙特阿拉伯希望通過減少產量，穩定世界石油市場價格。然而，在石油市場需求減少的情況下，除了石油輸出國組織之外，俄羅斯等國則拼命增加原油出口，試圖佔領更多的市場份額。為了確保世界石油市場價格穩定，沙特阿拉伯作為石油輸出國組織的領導者決定與俄羅斯談判，希望俄羅斯配合石油輸出國組織採取行動。
不過現在看來，俄羅斯作為獨立國家，希望在世界石油需求減少的情況下，擴大自己的市場佔有份額，斷然拒絕了歐佩克的要求。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沙特阿拉伯決定採取報復性的措施，大幅度降低石油出口價格，搶佔俄羅斯的市場，迫使俄羅斯不得不重新坐到談判桌前。
沙特阿拉伯等中東地區國家的石油開採成本相對較低，大幅度降低石油出口價格仍然能夠保持一定的利潤。可是，對於俄羅斯來說，如果石油出口價格過低，那麼，就意味著出口的石油越多，虧損也就越大。沙特阿拉伯試圖通過大幅度降低出口原油價格的方式，迫使俄羅斯乖乖就範。
俄羅斯面臨艱難的抉擇。如果在國際石油出口市場與沙特阿拉伯等石油輸出國組織競爭，那麼，俄羅斯一定會出現巨大的虧損。反過來，如果俄羅斯放棄競爭，那麼，俄羅斯在歐洲的出口市場有可能會被沙特阿拉伯等石油輸出國所控制。俄羅斯將採取何種措施，確保自己的出口市場不會受到影響，值得國際社會廣泛關注。
中國為了確保自己的能源安全，近些年來採取多元化進口戰略。中國一方面強化與俄羅斯的石油能源合作，通過修建石油運輸管道，購買俄羅斯的石油，另一方面中國繼續加大對中東地區國家的投資，購買中東地區國家的原油，並且強化在印度洋的巡邏活動，確保中國的石油運輸線不會遭到破壞。
現在看來，中國的多元化進口戰略是完全正確的。國際石油價格下跌，中國可以購買更多中東地區國家的石油，完全沒有必要和俄羅斯捆綁在一起。更重要的是，為了防止俄羅斯在關鍵時刻對中國採取不友好的舉動，中國已經建設通往中亞地區的石油天然氣運輸管道，從土庫曼斯坦等中亞國家購買石油天然氣。中國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分散風險，防止一些國家對中國採取能源控制策略，迫使中國接受不合理的價格。
沙特阿拉伯在國內財政緊張的情況下，大幅度降低石油出口價格，是一種賭博行為。這一方面反映出石油輸出國組織在國際原油出口市場上的影響力正在不斷下降，沙特阿拉伯作為石油輸出國組織的領導者企圖重振雄風，通過擴大市場佔有份額，強化石油輸出國組織的影響力，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國際石油市場的多元化格局正在形成，俄羅斯為了維護自己的國家利益，必然會挑戰石油輸出國組織，爭取在石油定價方面擁有更多的話語權。
俄羅斯的處境相對被動。這是因為俄羅斯已經陷入中東地區的戰爭泥潭不能自拔。俄羅斯與土耳其已經在敘利亞地區短兵相接，俄羅斯軍費開支直線上升。如果俄羅斯在這場石油價格戰爭中徹底失敗，那麼，俄羅斯國內財政狀況將會進一步惡化。
近些年來，俄羅斯採取多元化經濟發展戰略，一方面擴大石油天然氣出口，另一方面，通過發展農業，確保國家的糧食安全。美國為了控制俄羅斯，要求德國等西歐國家拒絕購買俄羅斯的石油，對德國與俄羅斯聯合建設石油管道頗有微詞，希望歐洲國家特別是北大西洋公約組織成員不要購買俄羅斯的石油。俄羅斯在歐洲的石油市場正在萎縮。
日本、韓國是美國的戰略同盟國家，他們雖然希望與俄羅斯達成石油協議，利用俄羅斯遠東石油管道購買俄羅斯的石油，但是，迫於美國的壓力，日本、韓國不敢與俄羅斯簽訂戰略性的石油買賣協議。俄羅斯希望增加對中國原油出口，可是，正如人們所看到的那樣，俄羅斯希望中國承擔更多的風險，在購買石油價格方面與西歐國家看齊。
中國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當然不希望把自己的能源安全捆綁在俄羅斯的身上，不可能按照歐洲國家購買俄羅斯石油的價格大量購買俄羅斯的石油。如果俄羅斯不採取降價措施，增加對中國的出口，那麼，中國有可能會減少購買俄羅斯的石油，俄羅斯很可能會因為國際石油市場萎縮而無法將自己的能源轉化為財政收入。
成立於1960年9月的石油輸出國組織，擁有沙特阿拉伯、伊拉克、伊朗、科威特、阿聯酋、利比亞、赤道幾內亞、尼日利亞、阿爾及利亞、安哥拉、厄瓜多爾、委內瑞拉、加蓬、剛果等石油出口國家。沙特阿拉伯與伊朗關係緊張，委內瑞拉國內局勢動盪，其他國家對國際石油市場的影響十分有限，因此，石油輸出國組織要想真正發揮作用，必須聯合俄羅斯等石油輸出國家。不過現在看來，石油輸出國組織與俄羅斯談判破裂，有可能會導致國際石油價格長期低位徘徊。如果沙特阿拉伯咬緊牙關，繼續降低價格與俄羅斯爭奪市場，那麼，俄羅斯有可能會雪上加霜。
人們注意到，最近一段時間，俄羅斯藉口控制疫情，對進入俄羅斯中國公民採取嚴格的控制措施，這或許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俄羅斯試圖迫使中國作出讓步，購買俄羅斯的石油。如果俄羅斯不能善待中國公民，那麼，要想脅迫中國購買更多俄羅斯石油天然氣是不可能的。中國從來都不會落井下石，但是，中國也不會犧牲自己的切身利益，幫助俄羅斯渡過難關。俄羅斯必須意識到，政治歸政治，經濟歸經濟，中俄兩國全面戰略伙伴關係是建立在相互尊重各自利益基礎之上的，如果俄羅斯病急亂投醫，試圖迫使中國作出犧牲，那麼俄羅斯不可能達到預期的目的。(作者系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教授)(編輯 伍洲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