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樹一幟的華州歷代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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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州歷代詩歌

作者 閆廣勤

(一)

渭南市華州區雖然建區不久,但這一片熱土,無論是稱鄭國、鄭縣、華州、華縣,還是稱華州區;無論是縣級規模,還是管轄數縣,其核心區域在兩千多年裡,基本以今華州區所轄地域為主。因此,歲月的積澱,社會的演進,文化的交融,形成歷史悠久、底蘊深厚的華州文化。華州文化的組成,不僅有以皮影、面花為代表的民間藝術,更有以杜甫、王維楨為代表的文學創作,以明《華州志》為代表的地方史志,以郭宗昌為代表的學術研究,以潛龍寺為代表的古代建築,……等等。它們共同構建起華州文化的燦爛與輝煌。其中文學創作中的詩歌一脈,更以其典雅優美的字句抒發思想和情感、以詩的語言記錄社會與自然而獨樹一幟。

獨樹一幟的華州歷代詩歌

華州歷代志書

(二)

華州詩歌之濫觴,當為《詩經·國風·鄭風》中的《緇衣》。西周末年的周宣王二十二年(前806),周厲王之子友,被分封於鄭地建鄭國,後稱其為鄭桓公。鄭,即今華州區。鄭桓公及其子鄭武公相繼任王室司徒,他們見周幽王昏庸腐敗,天下動盪不安,遂將鄭國東遷至今河南洛陽以東地區寄居,並使之成為春秋初期的強國。《緇衣》這首詩,就是鄭國人在這種歷史背景下創作的。《禮記》中就有“好賢如《緇衣》”和“於《緇衣》見好賢之至”的記載。唐代司馬貞在《史記索隱》的《鄭世家》“述贊”中說:“厲王之子。得封於鄭。代職司徒,《緇衣》在詠。”宋代的朱熹在《詩集傳》中說:“舊說,鄭桓公、武公,相繼為周司徒,善於其職,周人愛之,故作是詩。”據此可知,《緇衣》是歌頌鄭桓公(或鄭武公)好賢的詩。

西周之後至南北朝,筆者沒有蒐集到本地區的任何詩歌,是一段空白。

獨樹一幟的華州歷代詩歌

唐朝詩人劉禹錫的詩《途次華州……》

(三)

自隋唐以後,華州詩歌呈現繁榮景象。尤其在唐朝,一批在中國文學史上星光璀璨的著名詩人,在華州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詩章。這其中有著名詩人李白、杜甫、劉禹錫、白居易、杜牧、李商隱、鄭谷等,雖然他們不是華州人,但他們的詩歌,在華州詩歌發展史上不可或缺,而其中又以杜甫為其傑出代表。

偉大的詩人杜甫,於唐肅宗乾元元年(758)六月,至次年立秋前後,任華州司功參軍。雖然只有一年時間,但他在此期間寫的30多首詩歌,注視社會,反映現實,以蒼生為念,是杜甫詩歌創作的里程碑。尤其是著名的“三吏三別”,是他在去洛陽探親返華州途中的見聞,修訂、脫稿是在回華州任所以後。在華州誕生的這六篇“詩史”般的作品和其它在華州的詩作,是杜甫在任華州司功期間憂國憂民、遣興抒懷之作,是華州詩歌發展史上的重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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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華州赴任圖

其他非華州籍詩人,有的吟頌華州在天下州郡中雄邦重鎮的地位,如劉禹錫在《途次華州……》中贊華州為“百二山河雄上國”,王建在《贈華州鄭大夫》中稱華州為“通化門前第一州(4)”。有的遊歷華州而描繪其壯美山川,如白居易在《旅次華州贈袁右丞》中稱華州“山水一何麗,君子在其中”;張喬在《遊少華甘露寺》寫道:“少華中峰寺,高秋眾景歸。”鄭谷在登上少華山時看到“孤煙薄暮關城沒,遠色初晴渭曲分”。有的仰慕華州人、汾陽王郭子儀而吟頌其功業,如杜牧《雲夢澤》中認為“直是超然五湖客,未如終始郭汾陽”; 薛逢在《開元后樂》中說:“一自犬戎生薊北,便從征戰老汾陽。”有的用詩記錄了在華州發生的歷史事件,如黃巢起義時,韋莊在《秦婦吟》中,記華州受戰亂影響而“百萬人家無一戶”,“破落田園但有蒿,摧殘竹樹皆無主”。史籍對此次兵燹之中的華州社會狀況無一字記錄,韋莊這幾句詩顯得難能可貴。

華州在唐朝時發生的最重大事件,莫過於唐末皇帝唐昭宗受藩鎮逼迫而流亡到華州,不得不受制於割據一方的華州刺史、鎮國軍節度使韓建。唐昭宗及朝廷被困華州達兩年之久,朝廷的日常運行、進士考試也在這裡進行,大批中央政府官員及隨之而來的逃難百姓雲集華州,華州成了臨時“首都”。這一時期產生的一些詩詞,從側面反映了這一歷史事件,可補史之缺。其中唐昭宗李曄的《菩薩蠻》詞,抒發了這一歷史事件主角被困華州的無奈和憂憤;鄭谷的《奔問三峰寓止近墅》、褚載的《吊秦叟》等,反映了隨唐昭宗流離到華州的官吏、百姓的悲慘遭遇;殷文圭的《行朝早春侍師門宴西溪席上作》、薛昭緯的《華州榜寄諸門生》等,記錄了唐昭宗及朝廷被困華州,進士考試也不得不這裡舉行的史實。

唐朝時華州本籍詩人不多,筆者只見到郭子儀、王韞秀、馬戴三人的詩作。郭子儀是功名顯赫的將領,雖出將入相,但吟詩作詞顯然不是其所長,《全唐詩》收錄他的《享太廟樂章》二首,為唐玄宗、唐代宗廟祭祀時的舞樂撰詞,是應景之作。王韞秀是華州歷史上屈指可數的三位女詩人之一(1“括號1--9後有註釋”)。她的父親王忠嗣發跡早於同鄉郭子儀,曾同時任四個鎮的節度使。王韞秀作為將門之女,心高氣盛,這從她的詩中可以看出。馬戴,其籍貫有不同說法,一說為華州人(2),另一說定州曲陽(今江蘇省東海縣)人(3)。元代《唐才子傳》稱“戴詩壯麗,居晚唐諸公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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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書法家吳湖帆書寫的北宋華州人李廌的詞

(四)

北宋時期,外籍人士涉及華州的詩詞相對唐朝較少。著名詩人僅張先、蘇軾、張耒等,華州本籍詩人筆者見到的有韓丕、曹輔、李廌。李廌在華州詩歌史上是華州籍詩人的傑出代表。他是“蘇門六君子”之一,很受蘇軾賞識,詩詩文俱佳,是中國文學史上不容忽視的人物。李廌的詩詞議論深廣,想象馳騁,詠物自然清新,寫景如同畫境。如《虞美人》中的:“玉闌干外清江浦,渺渺天涯雨。好風如扇雨如簾,時見岸花汀草漲痕添”,寥寥數筆,生動形象地勾畫出一派江畔雨景。他一生坎坷,未獲功名,但在當時的文壇上卻享有盛譽。他所作詩詞不少,但大部分都失佚了,現存詩詞被《全宋詩》收錄的有詩四卷390多首,《全宋詞》收錄詞4闋。

北宋滅亡後,華州受金朝統治,期間的詩作筆者僅見到華州人楊庭秀的一首。同一時期的南宋大詩人陸游,力主北伐,收復失地,所收《書事》,想象收復華州後的情景,反映了他不忘中原,統一北方的愛國情懷。元朝時期,華州詩壇與金朝時一樣凋零,筆者僅見到山陰人楊維楨華州棲雲樓懷古的一首詞。

(五)

明朝時期,華州詩壇重現繁榮。外籍詩人中有曾任華州知州的伍性、甘為霖、陳應麟、吳籛等,他們的詩以描寫華州風光為主。如成化二十二年(1486)前後任華州知州的伍性與華州訓導的鈕瑩中合作的《華州八景》詩,歌詠了當時的華州有代表性的八個景點,雖然有些景點現在消失了,但因此詩而有了歷史的記錄。外籍詩人中的知名人士有狀元康海,著名教育家呂柟,著名文學家何景明、袁宏道,著名戲劇大師湯顯祖等。他們的詩,清新自然,情感真摯。如康海勸勉華州友人的“功成莫羨五湖遊,河華山川已自優”;呂柟吟友人草堂的“少華峰陰一草堂,醉眠仙客日如長”; 何景明回憶自己年少時在華州生活經歷後的感慨:“追遊少小還今日,浪跡乾坤任此身”;湯顯祖贊華州的“仙樹出鹹林”; 袁宏道描寫華州風景的“古槐修柏琅玕竹,曉日晴嵐翡翠山”。這些詩作,無不展現大家名士的學識和功力。

明朝時的華州籍能詩者眾。華州舊地方誌等資料顯示,曾出過詩集、或記載“能詩”的華州籍詩人有幾十人。沒有詩作流傳下來或無記載的“能詩”者應當更多。這其中詩歌成就最高的,當屬王維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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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華州詩人王維楨的詩集

王維楨在明朝中後期的文壇上有一定的全國影響力,長期在翰林院供職,官至南京國子監祭酒。與他同時代的人稱他“文章氣節見重當世(5)”,“其有異才(6)”,為“關中偉人(7)”。王維楨的詩學盛唐,以杜甫為宗。如《寄家書二首》《寄東氏妹二首》,思念家人,感情真摯,情深意切。華州西溪的幾首詩,寫景形象、鮮明,借景抒情,情景交融,意境深遠。王維楨的其它詩作也都沉鬱有調,情感深厚。王維楨除著有許多詩文外,對李白、杜甫的詩作也進行過深入研究。其著作有《槐野先生存笥稿》、《李律七言頗解》、《杜律七言頗解》等。

其他華州籍詩人,雖然影響不如王維楨,但也各具特色。如張潛、張必大描寫華州風光的恬淡寧靜,王庭詩紀念楊椒山時的悲憤激昂,郭性之、王庭譔記邊防狀況時的雄渾大氣,都是很不錯的詩作。

(六)

清朝時期,詠華州的外籍名人不多,其中以清初詩壇盟主王士禎名氣最大,詩作較多。他在華州寫的《寄顯應侯祠》《棲雲樓故址》《漁川原》《謁郭忠武王祠》四首詩,或寫景,或懷古,或詠賢,詩句簡練蘊藉,清新自然,富於神韻。

光緒年間的華州知州李嘉績,是明清兩代華州知州在詩作中,最關注民生,關注經濟,關注百姓疾苦的一個。如他在《竹》中,認為華州之竹 “稻粱利弗若,方產矜黎元。上以供賦課,下以養子孫。”在《杏四首》中吟道:“爾儕同有三農意,正要當春雨一林。”在《柿二首》中寫道:“州人多種柿,只在畝西東。作餅能安業,為醯亦考工。”在《憫農》一詩中感嘆:“少華之區本卑溼,南者為原北者隰。今年少雨隰難滋,龜坼畇畇嘆何及。”他的詩,在那些官僚作詩只是風花雪月、歌功頌德的時代裡,是很難得的。

清朝華州本籍詩人中,最出色的是王志湉、王志瀜兄弟,及其他們的堂弟王志沂。進士、朝邑人張佑在《王氏松健樓記》中,稱王志湉、王志瀜兄弟“俱以詩名鵲起二華間(8)”。進士、洋縣人嶽震川認為王志湉的詩:“有古樂辭之淡泊”,“又有古高士之風標(9)。”王志湉的寫華州風光的詩,輕快明麗,恬靜自然。《陶園初夏》一組詩,描寫華州人的田園生活,情趣盎然,樸實澄淨。如:“轆轤聲裡靜囂埃,井灌花畦水曲回。稚子臨流爭洗果,戲拋桐葉放舟來。”詩句淳樸,描寫真實,生活氣息濃厚。

王志瀜曾官至冀寧道,他涉及華州的幾首詩,雖以吟景為主,但含有退隱無為的心境,如:“佇立萬慮空, 曠視形神化”;“石坪同偃息,無處起空心”;“ 回憶京華聽夜雨,眼前無數夢中山”。借景抒懷,情思邈遠。

王志沂的詩以紀行詩為主。他遊歷過雲南、江南、陝南,皆寫有遊記,尤其是道光三年(1823)陝南之行的紀行詩,彙編為《漢南詩草》,記錄了當時陝南各地的風土人情、山川地貌、軍事關隘,是研究道光年間陝南狀況的珍貴資料。

清朝華州本籍詩人中,不能不提唯一的女詩人顏氏。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社會里,她的詩作無疑是那個時代裡的奇葩。顏氏的詩作流傳下來的僅為《王千波落葉詩和韻》,這兩首七律,格律嚴整,遣詞精準,用典貼切,情感細膩,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七)

華州詩壇在明末清初,還誕生了一批詩社,在相當長的歷史階段裡,是絕無僅有的,這就是南玼社、鄭社、懷雅社。南玼社的成員有郭宗昌、郭畹、東肇商、郭蕃、王承祐、郭思、東蔭商、王承之等,編有詩集《南玼社詩草》。鄭社的成員有宋瓚、張久經、張世錫、王承裀、張廷統、王承禨、王會圖、郭民藩、武桓、劉遇奇、樊春、釋如應等,編有詩集《鄭社詩草》。懷雅社的成員有王理、郭孝延、張漠明、王增、劉洙、宜元熙、張洞明、李藻、劉湛、孫織錦、劉建奇、劉檝等,編有詩集《懷雅社詩草》。

(八)

辛亥革命後,華州改為華縣。30多年的民國史,時間不長,但跌宕起伏,華縣詩壇也較為冷清。詩人為數不多,可他們的詩作更注重民間疾苦,關注社會問題。華縣知事侯旬是清正廉潔,有所作為的官員,他的《墮馬行》《瓜坡原》表露了他“拯民”“救民”之心。華縣詩人袁楨的《華民苦》,深刻反映了苛捐雜稅、徵糧派款給百姓帶來的苦難。張益齋的《我憶十八年》,揭示了天災加人禍的民國十八年大災荒的慘重和悲愴。而楊松軒的《勸婦女戒纏足歌》,是那個時代華縣一批知識分子力圖變革,救亡圖存的產物,是楊松軒及其同仁們腳踏實地,身體力行去改造社會的切實行動。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後,華縣的詩歌創作進入了一個新階段。詩歌再不是少數文人墨客的專利,普通群眾挺進詩壇,湧現了大批優秀作品。

撰於2016年​

圖文來源:作者供稿

原文作者:閆廣勤

編輯整理:華州文史薈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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