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平:選擇“死”,也是一種“戰鬥”

李昌平:選擇“死”,也是一種“戰鬥”

沒錯,我認為成都大學毛洪濤同志的“死”,也是一種“戰鬥”。

我在當鄉鎮黨委書記時,有兩次想過“自殺”。 

第一次是1995年,當時全國興起了普及九年義務教育之農村小學硬件建設運動。當時所在的鄉鎮有27個村級單位,全鄉3萬多人,是全縣最窮的鄉鎮,窮到發不出教師和幹部工資,但上級教育主管部門要求我們鄉必須建23所標準化村級小學。所謂的建設標準化小學,首先是拆除平房建樓房——“無樓不成校”。當時叫得最響的口號是: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

接到任務後,我安排鄉計劃生育辦公室建人口模型,測算1995年至2010年這15年間的各村小學生數量,結果發現1998年後將有15個村的小學生數量不足40人。基於這個數據,鄉黨委提議鄉人民代表大會做出了“多村聯合辦學”的決定,全鄉統籌修7所中心小學。

李昌平:選擇“死”,也是一種“戰鬥”

當時,普及九年義務教育最硬的指標就是建標準化的教學樓,不在期限內完成23所完小的教學樓建設,就對書記鄉鎮長實行“一票否決”。我壓力很大,但意志堅定,堅持只修7所完小,無論來自哪級的檢查督辦,先講道理,如果硬壓,一律頂回去。

到了省驗收全縣義務普九的最後階段,我所在的鄉鎮成了省教育廳掛牌督辦單位,但我依然沒有絲毫可商量的餘地,某天省教育廳一位副廳級的領導親自來到我鄉督辦,我給領導講人口模型,領導一句也不想聽,再三請求他聽我們彙報了再討論怎麼辦,領導十分惱火,嚴厲訓斥我不顧大局、拖了全省的後腿……不配做鄉鎮黨委書記,要行使“一票否決”,領導很氣憤,拍了我的桌子……我當年32歲,年輕氣盛,沒有讓副廳級領導佔到半點上風,領導很生氣,後果可能很嚴重。

我也很生氣,你上級不實事求是,把老百姓的血汗錢不當錢花(我們一個縣要浪費10多億啊)大搞形式主義,如果敢對我這個堅持實事求是、與人民民主決策的鄉鎮黨委書記實行”一票否決”,我就到北京去申訴。如果向北京申訴了,不給我平反,我就去見屈原。

這是我第一次想到“以死抗爭”。

李昌平:選擇“死”,也是一種“戰鬥”

2000年,我以鄉鎮黨委書記的名義致信國家領導人反應“農民真苦、農村真窮、農業真危險”,呼籲減輕農民負擔,調整三農政策。雖引起高度重視、且成立了由省委副書記擔任組長、我當副組長的改革專班,在我所在的鄉鎮探索“發展和減負”之路。但與此同時,市縣領導卻派出幾路人馬在我工作過的幾個鄉鎮查我的經濟問題。我當時想,查出我有經濟犯罪,只有認命坐牢,如果是冤枉我迫害我,我只有選擇轟轟烈烈的死了——以死抗爭。

還好,最後查出我4600元的“經濟問題”,我永遠都難以忘懷荊沙市紀委(荊州和沙市合併後叫荊沙市,後更名為荊州市)一名女副書記流著淚跟我談話的場景。她說:昌平同志,經查你有4600元的“經濟問題”,不夠5000元。她提醒我暫時是安全的。所以,我不用選擇“死”,做最後的戰鬥,而是選擇辭職,當了“逃兵”。

李昌平:選擇“死”,也是一種“戰鬥”

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寧赴湘流,葬於江魚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

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他凍斃於風雪。為生命開路者,不可使他困頓於荊棘。

毛洪濤同志,你是勇士;而我,是逃兵。我理解你,也尊敬你。

寫下此文,講我的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希望更多的人理解你。

毛洪濤同志,你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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