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趙超然
厚厚的宮牆彷彿阻擋了時光的進入，當季節轉換，逢年過節之時，那位在終日用筆墨與臣子互動的清世宗雍正並未因此感到輕鬆，相反，他會更為忙碌的扮演著皇家年節裡的主持者。
雍正畫像
登基的第一年的春節，在處理完公務後，他要到壽皇殿行禮，和其他傳統儀式，然後再到他母親的後宮問安，以表示孝道。此外包括冬至、元旦、萬壽節甚至外邦來朝時他大部分給予賞賜，卻不設宴席。過年時，在臣下來朝賀時，雍正會把滿漢大學士、尚書、侍郎、八旗都統、內閣學士等等官員召集到一起，也不忘發表對他們對政務的訓誡:“人臣之誼，公而忘私，萬不可有遊移瞻顧之心。”
從登基到去世，雍正的大體年節就是這樣度過的，往往會在難得全面集合時進行一次講話，太廟、奉先殿、壽皇殿這類祭奠場所，雍正都會帶領大家舉行祭禮，篤信天命的他，對此相當虔誠和認真。在他的大量批示中多見有關這一信仰的描述如“天地神明之恩”“朕若負你，天誅地滅，你若負朕，不知上蒼如何發落你也。”《年羹堯批覆》
因此篤信天命是雍正骨子裡的傳統，是宮廷教育的深度反映。因此，對於地方官逢年過節彙報上來的各種祥瑞非常高興。如雍正七年的重陽節，地方官田文鏡奏報河南所產穀子，有一莖十五穗的，雍正看了後非常高興，說這是田文鏡忠誠任事感召天和的結果。
此後地方官多有跟風，攀比彙報各種穀物的“祥瑞”，並將它們用《嘉禾圖》的形勢給雍正寄來觀看。雍正看後親自在上面批示說:“覽各種瑞谷，碩大堅實，迥異尋常，不但目所未見，實亦耳所未聞。”接著他不無聰明地感慨說:“若但見圖畫而未見谷本，則人且疑而不信矣。”可見雍正確實很務實。雍正七年的時候，順天府尹給雍正送來二十四歲的穀子，雍正說這種穀子本來就是多穗品種，叫“龍爪谷”，播種時候不應將它摻入，還告誡這位官員說:“嗣後不可被小人愚詐”。
雍正批示
因此雍正相信天命卻並非相信地方官的忽悠，在他的年節時，總會收到大臣彙報的祥瑞，如“鳳凰出現”、“甘露”等等不一而足，這樣的時候，雍正也不想冷他們的場，批示說:“汝等大員肯秉公持正，察吏安民，實心為國家宣猶敷化，此等徵應，乃必有者也，勉之。”
其實在登基之初的大典，雍正便接到了臣下“祥瑞”的彙報。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二十日雍正即位的前幾天，天氣陰霾慘談,到舉行登基典禮時，“天忽晴明，赤日中天，臣民歡呼，佔為聖主之瑞”，待到第三天，空中發現了卿雲。但是雍正對此並未做任何回覆。直到雍正八年的一個清明節，湖廣提督奏報:“祥雲五色，捧繞日輪，光華四射”，此後各地官員紛紛上疏彙報類似情況。雍正卻在硃批中淡淡回覆:“朕從來不言祥瑞”，“朕素不言祥瑞”。
因此，雍正的各種年節既要有各種儀式，又要處理政務，又要回復臣下的各種奇葩奏報。
那麼作為皇帝的他如何過生日呢？
眾所周知，雍正是清代皇帝中最為勤政者，光是硃批就多達二千萬字，可見他的公務繁忙程度。在登基第一年時，雍正便告誡臣下:“為治之道，要在務實，不尚虛名。”因此如同高效運轉的機器孜孜不倦，但是生日如何度過呢？
雍正行樂圖
雍正的生日臣下自然記得，因此快到了生日前，臣下們就一起上疏給皇帝祝壽。雍正給出的意見卻相當明確，那就是拒絕，等大臣們再度請求時，雍正給出了自己不過生日的原因。他說:“皇考並非每年做壽，朕即位以來，事事效法皇考，力能做到的一定遵循照辦，不舉行誕辰慶典是最容易學的事情。”
有的臣下出於殷勤給雍正送了一些禮品，這樣的時候雍正往往會留下一些書籍和筆墨，以免讓這些臣下感到難為情。
雍正五十歲時，剛好趕上春闈大考，負責考試的官員在京城設立經壇說天下學子要為皇帝祝壽。
雍正得到報告，於當天發出諭旨制止，認為這是不合禮法的虛妄之舉，尤其是不能讓這些考生花錢給自己過壽。
雍正書法
對此他特表表明，他相信天祖，相信天人感應:“朕臨御天下，孜孜求治，凡所行之事，惟以循理為本，誠以理之所在，即天意所在。”最後在上諭中特別指出，考官不好好組織春闈大考，忽悠考生捐款給自己做壽，“必系生事浮誇之輩，本應查出問究，但念群情踴躍，聞風附和者多，姑免深究。”
主考官和考試要為皇帝設置經壇祝壽，地方官其實很早就在準備，尋覓給雍正進獻壽禮的禮品。雍正處理這件事頗有人情味，他說，自己知道地方官員為朕的生日費心，並表示，為加強君臣感情，可以像此前那樣收點不值錢的小禮品，價格昂貴珍稀者一概退回。
雖然拒絕臣下給自己過生日，那麼這一天雍正是怎麼過的呢？
給自己放假一天！
雍正的一年都是高負荷加班，這一天他在奉先殿舉行祭祀後還派人去祖陵祭祀，表示不忘祖宗。同時，雍正這條會和自己的家人吃頓飯，像普通人一樣過著安靜的日子。
雍正行樂圖
雍正七年的生日比較有特點，這年的生日是十月二十九日，也是冬至祭天的前三天，屬於主祭人齋戒三天的日子，雍正就在此前幾天開始齋戒，因此，生日這天連葷腥都不能吃了，想來倒也十分有趣。
正因為勤政，這些年節也變得格外忙碌，唯獨生日給自己放假一天，趕上其他節日還要吃素，看來雍正確實是很生動的一位皇帝。
在他的人生最後幾年，自我做了一個評價:“朕反躬內省，雖不敢媲美三代以上聖君哲後，若漢唐宋明之主實對之不愧。”
對於如何看待雍正的評價，有學者從十八世紀的世界發展趨勢，解釋雍正及其前後的歷史，認為處於世界體系中的清代中國，與其他各國一樣面臨著人口持續增長的壓力，康、雍、乾三朝有針對性地提出一系列經濟發展對策，從而構成政府政策上一個極具連續性的、空前活躍和充滿生氣的時期:擴大地方官職責，又不增加行政負擔，乃利用保甲、鄉約、宗族制度;採取勸農的農業政策，推廣新的優良品種:討論土地制度改革、干預租佃關係，取消人口稅，除豁賤民，限制紳權，實現國家的直接統治，這些都屬於現代變革。因而， 清朝在雍正的努力帶動下，顯然具有許多的“現代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