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學彬
朋友要辦民俗館，讓我幫忙尋找一輛老式紡線車。我記得自家就有一輛，放在舊院柴棚裡。舊院久無人居住，草木蔥蘢，已成了鳥的天堂，斑鳩咕咕，燕子呢喃，花喜鵲、灰喜鵲喳喳，一些南來的候鳥在繁花嫩葉中跳躍歌唱。我翻開柴棚裡的舊席捆，突然一隻狀如狗獾的動物跑了出來，把我嚇了一跳，還沒有看清其真面目，它就跳上牆頭倉皇而去。我恍然大悟，這不是傳說中的貓豹子嗎？看那矯健的身影和身上的梅花斑點，一定是它。我把這一消息告訴人們，大家異常興奮，在這美好的春天裡，人們多年未見的老朋友終於又回來了。
上世紀70年代以前，我們冀中平原的田野和村落裡棲居著許多野生動物，光獸類就有狐狸、狗獾、豬獾、黃鼬、刺蝟、豆鼠、地狗子等，狐狸中又有火狐、銀狐、灰狐。除此以外，還有一種性情兇猛彪悍的中型野生動物貓豹子，外形酷似貓，但比貓大得多，有半大狗那麼大，躥房越脊如履平地，淺灰顏色，身上有豹類特有的梅花斑點，棲居在田野土丘、溝壑洞穴或村邊無人居住的閒院裡，晝伏夜出，以鼠、兔為食。它的名聲遠比黃鼠狼好，就是在飢餓難耐的冬季也絕不入戶偷雞吃。那時我家住在村邊上，東鄰閒院裡就棲居者一對貓豹子。夏天夜晚在院裡乘涼，忽聽背後“嗖”的一聲，一隻什麼動物跳到牆頭上去了，兩眼閃著綠瑩瑩的光，嚇得我趕緊跑到屋裡，央求母親出去看看是什麼東西。母親不假思索地說：“不用看，是貓豹子。不用怕，你不傷害它，它不傷害你。”後來又有好幾次看到它，想起母親的話也就不怕了。我家養著雞、鴨、貓、狗，它們互不傷害，和平相處。一年夏天，我家的狗和貓豹子都在下水道里生了崽，狗在右側貓豹子在左側，互不相擾，安心育崽，陰溼涼爽的下水道成了它們的福地樂土。有時大狗領著小狗出來，後面還跟著一隻步履蹣跚的小貓豹子。我幾次想掀開地溝蓋板看看小貓豹子，都被母親嚴厲制止：“它們十分警覺，你一看它們就搬走了，我們這裡鼠害又成災了。”因此我對貓豹子總是心懷敬畏。
到上世紀70年代後期，由於農村人口暴增，毀林造田、環境汙染、水源枯竭，就再也沒有了貓豹子的蹤影，我想這輩子恐怕再也見不到它們了。近年來由於大力治理汙染，修復生態，調整農業種植結構，生態環境得到極大改善，一些過去消失的鳥獸相繼回到了故土家園，連對生存條件極為挑剔的貓豹子也回來了，生物鏈終於補齊了，這是多麼重大和令人興奮的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