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玫花上的旧时光

刺玫花上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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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玫花上的旧时光

我知道,自己无比迷恋怒放在荒山野岭的刺玫花,是因为在那一个暖烘烘的日子里,母亲用她亲手折来的那一大把刺玫花,照亮了我的眼睛和心灵。

阳光,从才舒展开新叶的枝桠间投射下来,斑驳的影子洒在刚落过春雨的田野里,空气暖烘烘的。我跟在我母亲的身后,在这春天的田野里寻找着被我们当地人叫做蒿子和灰灰菜的野菜。

四十多年前的我母亲,年轻、美丽。从我有记忆开始,就记得我母亲像一只陀螺,一只旋转着的陀螺,从早上到晚上再到深夜,就一直不停地旋转。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抽打着这只陀螺的鞭子叫做生活,只是天真的以为,我母亲就是神话故事中的仙女,她不知道劳累,她也不知道饥饿,自然也就不会衰老。

那一年,我父亲身患重疾卧床不起,弟弟妹妹年幼。母亲带了她十岁的长女儿步行十几里地,到深山里去寻找野菜,是为了填饱我们一家五口的肚子。

《诗经》中“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的人间美丽四月天,正是我们农家青黄不接的荒春,能填饱肚子的,只剩下野菜了。

刺玫花上的旧时光

我家附近的野菜已经被和我们一样饥饿的乡亲挖光了,我母亲这才不得不带了我到更远的深山中挖。

在暖烘烘的春阳下,我帮助我的母亲父亲在年复一年的荒春里,共同背负起隐形的沉重。

我被春日的暖阳照耀着,饿的极快,我的前胸几乎贴到后背了,腰也直不起来了。面对一簇一簇的野菜,我只能蹲着挪移自己瘦小的身子挖野菜,更多的时候,饿的实在没有力气支撑脑袋,只好把下巴支在膝盖上挖。我尽可能的把裤带一勒再勒。实在饿得直不起腰了,就趁母亲不留神的时候溜到小河边,蹲下身子,用刚刚挖过野菜的小手,掬一捧河水大口大口吞下,一直灌的肚子饱胀到恶心为止。

那河水清凌凌的,在春阳的照耀下,跳动着银色的亮光。

包裹着我的,除了饥饿,还有无尽的新绿。我和我母亲行走在无尽的新绿中间。

还有一种香气也在包裹着我们。

母亲告诉我说,这种香气,是漫山遍野的一种叫做刺玫花的野花散发出来的。

这是一种生长在陕南山间的灌木,碧绿细长的藤条上布满了坚硬的刺。它的生命力极其顽强,繁殖的极快,它们生长在人迹罕至的灌木丛中,或在贫瘠的乱石堆里。每一年的立夏前后开花。花开之时让人心旌摇曳,花朵仅有小指肚那么大。一串串、一簇簇、一株株,雪一样白,仙子一样清秀。一夜之间,好像是有谁在指挥似的,齐刷刷怒放,开得拼命,开得热烈,开得一点都并不张扬。

刺玫花上的旧时光

漫山遍野像是落了一层薄雪。

整座整座的山上,整条整条的山谷,都氤氲着刺玫花的香气。

这是一种馥郁的清香!

这是一种孤独的花儿!

这是开在深山人未识的花中仙子!

我喜欢极了这种质朴的野花,喜欢极了这一种馥郁的香气!

等到我和母亲的大竹篮子再也装不下野菜的时候,母亲折来一大把野刺玫花儿,小心翼翼地剔掉了枝上的刺,这才递给我。

我的眼睛和心灵,就是在那个时刻,被我母亲亲手折给我的这种叫做刺玫花的山间野花照亮的。

眼睛和心灵一旦被照亮了,饥饿感也就减轻了。

有刺玫花香气的荒春,是温暖的,也是亮堂的。眼睛温暖了,心底亮堂了,生命也就有了亮色了。

刺玫花上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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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明秀,笔名冷月无声。女,回族,小学教师。陕西省旬阳县人。《新锐散文》专栏作家,《东方散文》签约作家。现供职于陕西省安康市汉滨区鼓楼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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