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尊重生命,是一種修行

《莊子》:尊重生命,是一種修行

亶父是周文王的祖父,從前,他率領族眾在邠地經營農牧。有一次鄰地的狄人前來進犯,亶父不想與狄人開戰,因為開戰就意味著有很多族人要喪失生命。

狄人前來,無非是想要財貨吧?於是亶父拿出獸皮財帛給狄人,結果狄人不要;拿出犬馬牲畜,結果狄人也不要;拿出珍珠寶玉,狄人也不感興趣。狄人想要的,是他們腳下這片土地。

亶父無奈地說:“土地是用來養活人的,而不是用來讓它所養活的人喪生的。況且與人的哥哥居住,卻讓他的弟弟被人殺害;與人的父親居住,卻讓他的兒子被人殺害,我不忍心這樣做。你們都好好活下去吧,做我的臣子與做狄人的臣子並沒有什麼不同。”

於是亶父柱杖離開了邠地。結果族眾紛紛跟隨著他而去,車流絡繹不絕,重新在岐山下成立了新的國家。

正是因為亶父愛惜生命,尊重生命,百姓才願奉他為主,尊他為王。而現在的人,卻是為了利祿為了尊位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更別說顧及他人的生命了,這種行為不是很昏聵嗎?

生命和財貨,和名聲,和權位相比,哪個更重要?倘若天下就擺在眼前,你用左手抓取,右手就會被砍掉;你用右手抓取,左手就會被砍掉;但是抓住了,就得到天下。那麼有沒有人願意去取呢?

韓國的昭僖侯說,我是不會去取的。那麼在他的眼中,天下是比不過他的兩隻胳膊更重要了。而他的身體,又比兩隻胳膊更重要,但他卻因為鄰國領土之爭而整日勞心勞神,摧殘身體,豈不是很迷惑嗎?

所以說,如果用珍貴的寶珠做彈丸去打鳥,就算粗鄙的鄉人也會嘲笑他,因為失去的遠比得到的要珍貴。然而那些世俗的所謂君子,卻一直在幹著傷害生命去追逐物慾的蠢事。他們不懂得尊重生命啊,那麼生命也必將遠離他們而去。

《莊子》:尊重生命,是一種修行

戰國時,越國人喜歡殺戮國君,一連三個國君都被越人殺了。眼看就要輪到王子搜即位了,王子搜很害怕,怕自己也被推上王位,然後被殺。於是他逃到山洞躲藏起來,然而越人卻不放過他,到處搜山,找到他躲藏的山洞用艾草燻他。

王子搜萬般無奈,被燻出洞來,坐上早就等在旁邊的王車,回國即位。王子搜拉著車繩上車的時候,仰天悲號:“君位啊君位,你怎麼就不放過我呢!”

眾人都趨之若鶩的尊貴君位,在王子搜眼中卻像是斷頭臺一般,因為相比君位而言,他更看重的是自己的生命。結果王子搜僅僅做了一年的國君,還是被殺了。

做國君如此兇險,又是那麼操勞,真的是讓很多隱士避之而唯恐不及。以前堯想把王位讓給許由,許由不接受,又想把王位讓給子州支父。子州支父說,我身患隱疾,治理自己都還忙不過來呢,哪有工夫治理天下。

在子州支父看來,自己的身體那是比執掌天下的權位還重要了。然而正是這樣重視生命、尊重生命的人,才值得把天下託付給他。

所以到舜的時候,舜又開始讓天下給善卷。結果善卷說,我身處宇宙,頂天立地,冬天穿皮毛,夏天穿葛布;春天耕地下種,秋天收割貯藏,日出而作,日落而棲,無拘無束而心中快意。這樣的生活節奏剛好是我能夠承受的,再讓我去治理天下,我怕這多餘的事我就應付不來了啊!

舜再把天下讓給他的朋友石戶地方的一位農夫,結果這農夫笑道:“你這君王當得可真是夠盡心盡力的,比我這農夫還要勞累啊!”他認為舜的德行還不夠,才會讓自己這麼勞累。於是夫妻二人背的背扛的扛,帶著子女逃到海上的荒島,終身不再返回。

舜再把天下讓給他的朋友北人無擇,北人無擇說:“真奇怪啊舜,本在歷山之麓從事農耕,卻要結識唐堯並且接受禪讓!不僅只是接受了禪讓,又想要用那樣的醜行來玷汙我。我見到他真是感到羞辱。”竟然跳入名叫清泠的深淵而死。

《莊子》:尊重生命,是一種修行

中山公子牟對瞻子說:“我雖身在江湖,心中卻時時惦念著宮廷的榮華,我該怎麼辦呢?”瞻子說:“你這就需要看重自己的生命。重視自己生命的存在,就會看輕名利。”

中山公子牟說:“雖然我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總不能把握自己。”瞻子說:“不能把握,那就聽任它吧,不然你會心神不寧的。本來就已經不看重生命了,又讓自己心神不寧,這就叫做雙重損傷。受到雙重損傷的人,必不長壽。”

所以說,人的心念暢達,最為重要。有高潔之士,寧願喪生也不願違背自己的心意而苟活;有有道之士,即使貧困若洗也仍然不改己道,伸張而行。

所以說,調養身形的人,能夠忘卻利祿;修養心志的人,能夠忘卻身形;得道之人,能夠忘卻心欲。

當年周朝興起的時候,孤竹國有兩位賢人,名叫伯夷和叔齊。兩人相互商量:“聽說西方有個人,好像是有道的人,我們前去看看。”他們來到岐山的南面,周武王知道了,派他的弟弟旦前去拜見,並且跟他們結下誓盟,說:“增加俸祿二等,授予一等官職。”然後用牲血塗抹在盟書上埋入地下。

伯夷叔齊二人相視而笑說:“咦,真是奇怪啊!這不是我們所談論的道。用謀略收買臣屬,靠武力保持威懾,宰牲結盟表示誠信,宣揚德行取悅眾人,憑藉征戰求取私利,這不過是用禍亂替代暴政罷了。與其跟周人在一起而使自身受到汙辱,還不如逃離他們保持品行的高潔。”兩人向北來到了首陽山,終身不食周粟而餓死在那裡。

伯夷和叔齊,就是修養心志而忘卻身形的高潔之人。他們擁有高尚的氣節和不同流俗的行為,自適自樂,而不追逐於世事,這就是二位賢士的節操。

列子生活貧困,面容常有飢色。有人對鄭國的上卿子陽說起這件事:“列禦寇,是一位有道的人,居住在你治理的國家卻是如此貧困,你恐怕不喜歡賢達的士人吧?”子陽立即派官吏送給列子米粟。列子見到派來的官吏,再三辭謝不接受子陽的賜予。

官吏離去後,列子進到屋裡,列子的妻子埋怨他說:“我聽說作為有道之人的妻子兒女,都能夠享盡逸樂,可是如今我們卻面有飢色。鄭相子陽瞧得起先生方才會把食物贈送給先生,可是先生卻拒不接受,這難道不是命裡註定要忍飢挨餓嗎!”

列子笑著對他說:“鄭相子陽並不是親自了解我才贈我食物。他是因為別人的談論而派人贈我米粟,等到他想加罪於我時必定仍會憑藉別人的談論,這就是我不願接他贈與的原因。”後來,百姓果真發難而殺死了子陽。

面有飢色卻能拒絕米粟的誘惑,列子,就是忘卻心欲的有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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