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馬”上科大

“黑馬”上科大

上海科技大學獲得ASC18超算競賽亞軍和e Prize計算挑戰獎

撰文 | 邸利會

知識分子為更好的智趣生活 ID:The-Intellectu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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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頒獎臺上,隊長喬楓惜把獎盃高高的舉過了頭頂。

在5月初江西南昌舉辦的世界大學生超級計算機競賽中,上海科技大學(簡稱為“上科大”)隊獲得亞軍以及e Prize計算挑戰獎。儘管比冠軍清華略遜一籌,首次參賽的上科大“一鳴驚人”,被不少人稱作“黑馬”。

“分數比其他隊高,我不奇怪,” 賽後,喬楓惜告訴《知識分子》,“我只是奇怪他們比我預想中低了一些。” 他所說的是一道機器閱讀理解題,在比賽中,他們取得的分數連出題的微軟研究人員都感到意外。

挑戰現有秩序的黑馬,背後自有其原因。

何為“教授治校”?

今年大三的喬楓惜,是上科大第二屆本科生。他所在的上海張江校區,2016年之前還是一片工地:夜幕降臨,透過披著綠紗的建築物,繁華的上海市區依稀可見,交通不便,外賣都不容易叫到。

2012年末開始籌辦,2014年開始正式招生。如此嶄新的一所學校,一切都是未知,選擇它多少有些冒險。不過,作為一所小規模研究型的高校,上科大自有其優勢,比如一流的師資,極高的師生比。例如,即使是今天,佔整個上科大學生人數一半的信息學院,為自己的150多名學生配備了40多名中外教員。回想當初,正是極高的師生比這一條促使喬楓惜決定試一試。

馬毅一開始並不看好上科大。他曾擔任上科大信息學院副院長,現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電子工程與計算機科學系教授。

新學校的價值不在於新的大樓,而在於新的體制與文化,可過去的經驗說明,新樓容易建,但新的體制和文化卻不一定。在接受上科大校報的一次採訪中,馬毅說,他的兩位師兄曾參與國內兩所新學校的建立,但最終無功而返。他說,“所謂’教授治校’的真正精髓,還真不僅限於本校的教授主導學生科研教學的管理,更包括國際學術界的教授同行共同界定教育和研究的標準,參與對每一個學校的教授的學術及科研水平的評估。”

馬毅加盟上科大,始於參與上科大師資招聘評審委員會的工作。他感到了不同——這是第一所“切實採取國外正規研究型大學招聘流程的學校”。2014年初,他辭掉微軟亞洲研究院計算機視覺組主任一職,出任上科大信息學院院長。

感受到“不一樣”的還有陳浩,他現在是加州戴維斯電機與計算機工程系的教授,曾在上科大任職。上科大行政人員“友好,專業,洗手間比好幾個著名高校好很多”,這讓陳浩印象深刻,而業內知名學者馬毅的加入也給他增添了信心。

“多年來,中國最優秀的學生大多到美國深造,這個勢頭早晚要改變,中國應該有自己的好大學。我覺得上科大是一張白紙,早點加入,也許可以把自己認同的一些育人理念植入到這所學校的基因中。”陳浩說。

陸陸續續,一批研究人員加入了進來,他們大多年輕且優秀。以喬楓惜的導師範睿為例,他加入上科大之前已經是南洋理工大學的助理教授,其MIT的博士生導師Nancy Lynch(美國工程院和科學院院士,MIT計算機科學和人工智能實驗室分佈式系統理論研究組的主任),是分佈式計算領域的資深專家。火熱的人工智能,大數據離不開前沿的基礎研究。

在過去的幾年,上科大教員有著令人驚訝的拿獎記錄:蔡寧教授獲得2016 IEEE Eric Sumner Award;耿豔林助理教授獲得2016 IEEE Information Theory Society Paper Award;石遠明助理教授獲得了兩個大獎,2016 IEEE Marconi Prize Paper Award 以及2016 IEEE信號處理學會最佳青年作者論文獎;Laurent Kneip助理教授獲得2017年ICCV的最佳論文提名獎。

在良好師資的支撐下,上科大也是國內為數不多的實行“常任制”的科研院校,這意味著教員需根據國際同行的評定來認定其水平,決定其晉升——他們或許不需要通過除此之外的其他,比如某個“帽子”來得到承認。

事實上,上科大一些早期獲得“青年千人”的助理教授,在被別的學校引進後,不少直接升成了教授。多一頂帽子(意味著多一筆科研經費和資助)錦上添花,但對上科大來說,並不必要。“美國的大學不評雙一流,985,211,政府也沒有那麼多帽子給教授們去爭。”馬毅說。

學術水準和教學質量的差別不會說謊。今天看來,當時的擇校決定可說是“獨具慧眼”,喬楓惜和他的同學們取得的成績已經令其它學校的同學感到羨慕。

全校必修的“下馬威”

這不是一個少年極客,順風順水成才的故事。對於信息學院其他同學,可能是,可喬楓惜一開始選擇的卻是化學專業(因其參加高中化學競賽),毫無編程背景。

促使他轉專業的,是一門讓許多人“聞風喪膽”的課——《計算機科學導論》。這門面向全校學生開設的入門課並不像通常那樣,慢慢起步講授一門編程語言,而是分成了編程,電子,通訊,機器人四個部分,等於把學院的專業方向預先展示一遍。

“第一個月要從什麼都不懂開始寫代碼,完成一系列很難的編程作業;最後一個月,要開始接觸機器人,調試硬件,作業量大又難,過的真的很艱難”,喬楓惜回憶說,“這門課還有一個讓大家銘記於心的地方,那就是對作弊的查處與懲罰很嚴厲,我們那一年因各種原因導致的掛科比例可能在10%-20%左右”。

這門“下馬威”的課程是陳浩教授傑作。在講課時,他不講基礎知識,比如語言的語法,而只講一些重要的、容易混淆的東西。“我們在設計課程時,特別注重幫助學生完成從高中到大學的轉型。在高中時,學生是在一種被動灌輸的狀態下學習的。” 陳浩說。這種被動接受到主動獲取的轉變,毫無疑問,並不是所有人都適應。

即將畢業的大四學生石成和告訴《知識分子》,在第一年開設該課程時,就有同學提出,課能不能稍微簡單些,做作業花的時間太長,沒辦法很好體驗大學生活的其他精彩部分。陳浩教授十分直率:“大學生活本身就要做出自己的選擇,你可以放棄作業,去享受和體驗你所追尋的生活”。

“去享受和體驗你所追尋的生活”,是的,對於喬楓惜來說,他是在經歷這門課的磨練後,找到了“最愛”——計算機科學。他決定放棄化學專業,在簡單地遞交了申請後,正式轉入了信息學院。“從無到有建立起一套程序解決一個困難問題的歷程,在當時給了我很強的鼓舞。” 他說。

取法乎上

為了加速課程體系建設,上科大借鑑了不少國外名校的課程。早在建校之初,上科大便與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簽訂了協議,開展教育,文化和科研合作,期間更多次派遣教員與學生前去觀摩學習。

不過,在具體課程的設計和教學中,開課的教授依然保留最大的決定權,並不完全照搬伯克利的經驗。目前看,許多課都與教授的研究方向有關,如計算機視覺、自然語言處理、計算機圖形、虛擬現實、機器人等。而講授深度學習課程的何旭明助理教授便是借鑑了斯坦福大學的課程。“這完全取決於教授的風格,他喜歡什麼樣的,就拿什麼樣的來講,每個老師的風格會很不一樣。”喬楓惜說。

在此次高性能計算的競賽中,正是由於在深度學習,並行計算等課程上的積累,喬楓惜他們才在微軟出的機器閱讀理解考題與冷凍電鏡應用Relion計算優化賽題中所向披靡。

不過,老師們的風格中有一樣相同,那就是都強調做有價值的研究。這也深深影響了上科大的學風——教員對學生的要求之高,甚至期望課程作業都最好能達到發表標準。令人驚奇的是,學生中的部分人也做到了。

最近,喬楓惜一位師兄即將發表的論文便是例證。這個工作源於他們在《深度學習》這門課的合作的課業項目。“儘管項目答辯的時候,實驗結果也沒有達到我們的預期,比較草率地就收場了。但結課以後學長他也一直在嘗試不同的方法,最後是在之前的基礎上融合進了一個新的想法,從最近的實驗結果來看我們覺得還是做得挺漂亮的 ,準備投自然語言處理方向的一個頂刊,希望能中。” 喬楓惜說。

這樣的課業項目不少是開放式的,難處在於需獨立提出值得去解決的問題,而不是解決現成的問題。“在我看來,這比你拿到一個問題去做更困難。因為你要一直想什麼是有意義,有前景,值得做的問題,還要想自己在這種情況下能不能做出來,這是很困難的。”喬楓惜說。最艱難的時候,他們拿著候選的問題,找老師一個一個去詢問,然後叉掉一排,只選最合適的一個。

相對而言,給出清楚描述的問題則要簡單很多——就像這次的超算競賽,雖然沒有標準答案,但問題是很清楚的,只是去想一個辦法去解決它。“這種問題對我們而言是要更簡單一點。”他說。

這次超算競賽亞軍只是上科大學生所獲得的眾多榮譽之一。即將畢業的首屆學生已有多人被美國頂尖大學接受全獎讀博,而本科生在國際雜誌上發文也不再是稀奇事。

馬毅曾說,作為學校,最重要的產品和輸出就是學生,衡量一個學校好壞的標準就是看學生的質量。得知這次清華,上科大在超算競賽中分列冠亞軍,作為曾經的院長,他不無驕傲地說,“清華是百年老校。而四年前,上科大信息學院只在岳陽路上租借了兩三間辦公室,即將畢業的第一屆學生就已經讓人刮目相看了”。

如此說來,“黑馬”只是開了個頭。

“黑馬”上科大

編者:應訪問對象要求,喬楓惜,石成和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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