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報人的風骨!安徽懷寧出了一位新聞奇才張友鸞

新聞“三劍客”

民國有兩張著名的報紙,《大公報》、《新民報》。

兩張報紙所以著名,是因為他們集結了一大批優秀的新聞人。

《大公報》有張季鸞、範長江、夏衍、張友漁……

《新民報》有張恨水、張友鸞、張慧劍、趙超構、浦熙修……

由於《新民報》中的張恨水、張友鸞、張慧劍、趙超構大名鼎鼎,被稱為“三張一趙”。

又由於張恨水、張友鸞、張慧劍都是安徽人,也稱“新民三張”,又稱“三劍客”。

這才是報人的風骨!安徽懷寧出了一位新聞奇才張友鸞

“三張”:張慧劍(左),張恨水(中),張友鸞(右)(攝於1944年重慶)

張友鸞(1904年——1990年),安徽懷寧人。從小接受過完整的私塾教育,古文功底紮實。

寫得一手好古文,卻熱衷於白話文,年輕時便贏得了“小胡適之”的稱呼。

1922年,張友鸞結束了在安慶一中的學習生活,考入當時的北京平民大學,就讀報業系。報業系的主任便是大名鼎鼎的邵飄萍。聰明好學的張友鸞,得到了系主任的賞識。

1924年邵飄萍讓張友鸞在學習之餘主編《京報》副刊《文學週刊》。果然不負重望。期間,張友鸞先後在週刊上發表了魯迅、周作人、郁達夫、徐志摩、王統照、潘漢年等一大批文人的作品。

此後,張友鸞先生在14家報紙工作過,人稱“辦報奇才、全才”。

但真正讓張友鸞在中國新聞史上成就名聲的,是進入陳銘德創辦的《新民報》以後,尤其是安徽“三張”集結在一起後。

民國“標題王”

張友鸞的名氣,與他做的標題是分不開的。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當時人們所以喜歡看《新民報》,就是衝著報紙的標題而去的。

《新民報》的標題被當時的新聞界稱為“張氏標題”。他本人被尊稱為“張大先生”。

張氏標題以用心、精緻著稱, “情韻連綿,妙語如珠”。“令人忍俊不禁,於笑聲中每有所得。”這得益於他深厚的古文功底。

張友鸞做的精彩標題枚不勝舉。

《國府門前鐘聲鳴,聲聲請出兵》

“九·一八事件之後,各地青年學生到南京請願希望政府抗日,請願學生在政府門前掛了口鐘,不斷敲打,鐘聲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張友鸞據此做了這樣一個標題。

前方吃緊,後方緊吃

抗戰期間,《新民報》刊發了一條諷刺國民黨官員生活腐化墮落的新聞,張友鸞在標題裡用了一個“吃緊”,一個“緊吃”,機智巧妙,一針見血,一時轟動整個山城重慶。

《王映霞買舟東下,郁達夫客死南洋》

抗戰結束後,郁達夫在南洋逝世,夫人王映霞不久便嫁給了一輪船公司經理;當時交通困難,出四川不易,輪船公司是社會上羨慕的行業。於是張友鸞將這兩件事配在一起,加了這樣一個標題,言外之意不由分說,令讀者感嘆不已。

《可恨腐儒文亂法,只悲聖主不長生》

1945年初,國民黨統治區民主運動高漲,有一位叫黎東方的教授在重慶公開講演,說君主制度是世界上最好的政體,缺點只在好君主身後不容易有適當繼承人,所以秦皇漢武求長生是不得已。該教授又說,農民雖苦,卻不知道造反,有文人煽動,才會天下大亂。針對該謬論,《新民報》發了一條特稿,張友鸞做了這樣一個大標題,因為標題幽默風趣,典切工整,一針見血,業界和讀者一片叫好。

還有諸如為南京陰雨連綿天氣新聞製作的《瀟瀟雨,猶未歇,說不定,落一月》;為抗日前線將士募寒衣新聞做的

《西風緊、戰袍單,徵人身上寒》。這些標題早已成為精典。

為民眾說話

1926年,張友鸞的恩師邵飄萍被奉系軍閥殺害。他極其悲憤,決心終生從事新聞,只為民眾說話。

張友鸞曾說過,我們三人(張恨水、張劍慧)幻想超政治,能給老百姓說話。

張友鸞的憂國憂民正是通過關注老百姓的疾苦體現出來的。

他認為,《新民報》這樣的民間報紙在政治新聞方面沒有優勢,來自老百姓的民生新聞才是他們的強項。

《新民報》曾刊登一篇文章,表明了他們的新聞理想:“號稱民眾喉舌者,對民眾之所欲言、之所不能言、之所以不敢言者,應大聲疾呼,方無愧此喉舌。”

他在主持《曲線新聞》和《山城夜話》兩個專欄時,其主旨都是諷刺揭露社會病態,同情底層人民疾苦,讚揚普通老百姓的忍辱負重。

還有一次,張友鸞在報紙上報道了黃包車車伕一家五口因貧困交加而自殺的消息,一下子得罪了市長,結果被勒令“驅逐出境”。

更令張友鸞憤怒的是,許多關注底層百姓生活的新聞稿件,經常因當局的干預和審查,無法刊發出來。

據張友鸞自己統計,僅1941年11月、12月兩個月間,《新民報晚刊》就曾開天窗65個。他異常憤怒。

為此,他專門寫了一篇《剪草狂》的雜文,諷刺那些新聞檢查官就像一個剪草狂:“愛以利剪除庭前亂草,久之成癖。一旦忽間作,取一巨剪,剪草即盡,復將所植花木,一一剪之。”

張友鸞和《新民報》的這種“代民立言”的百姓情懷,後來成為中國晚報、都市報的底色和傳統,一直傳承到今天。

威武不能屈

張友鸞和當時的著名報人一樣,鐵骨錚錚。他繼承了恩師邵飄萍剛直不阿、嫉惡如仇的風格。

當年得罪汪精衛便是一個典型的事件。

新聞發表後,彭學沛向法院控告《民生報》“妨害名譽”。後有人出面調停,希望《民生報》登一個更正啟事,彭便撤回訴訟,雙方和解。但被張友鸞堅決拒絕。

成舍我出獄後,對張友鸞說,報紙本來是可以復刊的,但為了表示《民生報》的立場:“只要汪精衛一天在南京,《民生報》就一天不復刊。”足見當時新聞人的骨氣。

在張友鸞的辦報生涯中,他主持的報紙因為得罪權貴,先後有4家被查封,2家受到過威脅和恫嚇。

他說,我知道言論不自由,但骨鯁在喉總是不吐不快。

最風趣的報人

由於張友鸞的耿直幽默、曠達散淡,倜儻不拘,被當時的同行稱為“最風趣的報人”。

1957年開始整風。在人人自危的政治環境下,張友鸞仍表現出他的風趣豁達,給當時身長處逆境的知識分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次,他在上樓時遇到了舒蕪,見旁邊沒有別人,便向舒蕪微微一笑,道:“無言獨上西樓。”後來舒蕪回憶說,這讓他很感慨,此時此地,這位仁兄還這樣妙語如珠。

一次,北京新聞界召開座談會,他本來不打算髮言的,但在會議主持人的再三動員下,他感到自己不講幾句彷彿對不起主持人。

作為一項政治運動,其他人發言時都嚴肅認真,謹小慎微,顧左右而言。

唯獨張友鸞不改他風趣幽默本色。他在發言中,直言不諱地肯定“資產階級的新聞學”,認為報紙應該有益有趣。

他還認為現在報紙上每天刊出的新聞稿件,寫得公式化,好像一個套子,也不重視標題,今年是“五一盛況幾十萬人遊行”,明年還是“五一盛況幾十萬人遊行”,年年都是“五一盛況幾十萬人遊行”,刻板單調缺乏刺激情。

張友鸞的發言幽默風趣,談笑風生,引起了新聞界人士的共鳴,無不稱快,但也因此惹禍上身。

更荒唐的是,張友鸞的鬍子也成為他被批鬥的把柄。那個時候,張友鸞已開始蓄起了長鬍子,生性風趣的他,發表文章時也偶爾用“鬍子長”作筆名。對此,有人質問他為什麼取名“鬍子長”的筆名。張友鸞說:“今人胡子昂、鬍子嬰,古人司馬遷字子長,我叫鬍子長有什麼不可以?”對方立即上綱上線說:“你這就是用資產階級、封建人物做榜樣!”“想當初,梅蘭芳蓄鬚明志,為的是對抗敵人;你為什麼蓄鬚?明的是什麼志?不是反黨、反社會主義是什麼?”讓他哭笑不得。

為了表示自己的不服,他不但沒有剃掉鬍子,還特意認真地“養”起了鬍子。他後來寫了一篇《鬍子的災難》文章,文章寓莊於諧,讓人在微笑中體會到了酸楚,默默無聲中不禁暗自流淚。

最重同事情誼

張友鸞與張慧劍在上世紀20年代互相認識,但他們真正交往是在《新民報》共事時期。他倆曾有段時間都住在報社寢室裡,一道上夜班,一道吃午飯。結下了深厚的兄弟情誼。

最感人的是,因為張劍慧葬在南京,所以張友鸞對他的家人說:“慧劍終身未娶,無兒無女,葬在這裡。我死後,可以葬在他墓旁,和慧劍作伴。”

1990年,銀鬚飄灑的張友鸞病逝,是“三張”中最後一個離去的。家人按照他的囑託,將他葬在了南京將軍山龍泉寺風景區附近的一處向陽小山坡上,離張慧劍的墓地不到一百米。兩位報業鉅子就這樣長眠在一起。

曾經在一起在《新民報》戰鬥過的趙超構,得知張友鸞去世,因為生病無法參加追悼會,在唁電中悲嘆:“三張俱逝,一趙何堪?”

南京人將張友鸞的墓地保護了起來,並視他為“南京人之摯友”。

不知故鄉安徽懷寧是否有這位新聞鉅子的遺址和遺物,供後人紀念和憑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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