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結束的時候，大家起身和陸群寒暄道別。“理科生的思維方式真的是和文科生太不一樣了！”有媒體老師這樣感慨。清華大學汽車工程專業出身的陸群本人卻似乎對於這樣的評價並不十分敏感也不感到介懷。
整場沙龍中，他一直很好地拿捏著自己的節奏，與另一邊廂上市在即的前途K50呼之欲出的速度與激情不同，陸群似乎更像車頭的那隻蜻蜓LOGO，他的心裡裝著自己認準的方向，以及在通往遠方的路途當中，伴隨與他的從容和篤定。
北京，三里屯，這個高度聚焦了大都市年輕人文化中最前沿時尚和最尖端潮流的地標。前途汽車的北京體驗店“前途驛”就坐落於此。一進門，整架整架的圖書、濃郁的咖啡香撲面而來，看似與跑車文化相去甚遠的文藝氣息瞬間把我包裹住，捧著咖啡與前來小聚的媒體老師們閒聊，餘光卻一眼瞥見了是枝裕和的小說《如父如子》。
這位前兩天剛剛捧得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獎歸的日本導演在2013年憑藉電影《如父如子》收穫了當年的戛納評委會特別獎。而關於這部電影，他專門寫過一本隨筆集《有如走路的速度》，正是我最近的枕邊書。
在一家超跑體驗店裡想起了這麼一位鏡頭永遠慢慢悠悠的導演，實在是充滿了違和感，但後來，在這場別開生面的容客沙龍過後，我竟找到了用是枝裕和來讀前途汽車董事長陸群的神奇密碼，這簡直是太奇妙了。
所謂的理科生思維和文科生思維，所謂的左腦和右腦的超級風暴，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但誰說二者就一定南轅北轍呢？說不定也殊途同歸呀。就像那天穿著白襯衫從暮春陽光裡而來的陸群和他24K純理工科的頭腦也相得益彰呢。
真正的用戶思維是以硬件為基礎的
是枝裕和：說到底，電影就是要對日常生活進行豐富的描述，並且把它的真實傳達給觀眾。“人”比“故事”更重要，我不打算改變這個觀點。
陸群：說了這麼多，對於新進入者，我們今天看到的產業兩大重大變化，一個是新能源導致製造端的產業結構發生變化，第二個是互聯網導致消費端的消費形態發生變化，但所有的大鏈條和大布局裡，最核心的就是幹車，並不是簡單做一個車，但是我們第一步一定要做好這個車，在這件事上，我們一開始就堅定不移。
一種迴歸本源、直戳本質的思維，是不是驚人的相似？
這兩年，造車新勢力的快速膨脹大概已經把大家的心刺激得有些審美疲勞了，身在這個時代的汽車圈裡，總有些不真實感，這麼多的新品牌，認不完的新LOGO，充滿噱頭的品牌傳播，充斥耳邊的突破和創新口號，但在陸群看來，造車的核心就是造車，這句從邏輯上講毫無毛病的真命題，在萬千靡靡之音下，竟顯得擲地有聲了。
這種擲地有聲並不因為它邏輯上的正確。我想現在任何一家車企在做品牌傳播的時候，都不會再來和大家探討造車的本質就是把車造好這麼直給的話題，而是必然賦予品牌和產品的發展以更深遠的意義。
所以陸群將這句話非常理所當然地講出來的時候，我們發現，原來那麼多造車新勢力，講了那麼多關於互聯網和智能化所帶來的用車體驗的顛覆的故事，到後來，卻並沒有人在講，對於造車這件事，哪怕是新勢力，最關鍵的其實還是汽車製造。
是枝裕和講人比故事重要，他認為這才是電影的本質。而陸群說製造端創新比智能疊加重要，因為這就是汽車產業發展的本質。
製造和智能，這當然不是一道單選題。用陸群的話說，電子技術的進步一定會讓未來所有的車更智能化，智能化和網聯化將會成為標配，比如曾經的倒車雷達，又比如未來的智能無人駕駛，等等。而在此之上，誰能在電動化領域裡把車最本初的那個基礎做好，誰才能成為新能源車的贏家。
在他看來，由於新能源帶來底盤傳動動力，進而輕量化，新材料、新結構、新工藝帶來的對傳統汽車產業的動力總成 和四大工藝的潛在改變，因此，造車新勢力們從製造端就有可能有那麼一點點能夠動搖傳統汽車行業的產業壁壘。這也是前途汽車拼了命都要努力去做的。“其實真正的服務和用戶思維還是以硬件為基礎的。”他總結道。
“如果沒有房子，你住哪？如果沒有iPhone，app往哪裝呢？”陸群生動地打了個比方。他很認同行對於汽車從“四個輪子上的沙發”到“四個輪子上的房子”的這一新形態的比喻。這種形態上的轉變就是未來出行的新方向，車將會從簡單低效的代步工具進而真正高效率地參與到每個人的生活中去。
但歸根結底，純電動汽車的技術門檻並非降低而是轉移了，這些難點的突破以及未來在汽車電動化領域的技術儲備和研發，才是真正能把純電動汽車推向未來的力量。
早在27號令頒佈之前很久，早到前途汽車剛剛創立之初的2015年，陸群就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介入製造端。按照他的觀點來說，新進入者進入汽車產業的第一個機會其實就在製造端，如果製造端的機會不去介入，還是利用傳統的製造業，那就等於放棄了這個機會。
2016年2月，佔地面積23萬平方米的長城華冠生產基地在蘇州動工開建；2016年10月，發改委批准前途汽車年產5萬輛的新能源乘用車項目；今年3月16日，在工信部《道路機動車輛生產企業及產品公告》（第306批）新增車輛生產企業及已准入企業變更信息名單中，前途汽車也赫然在列。趕在國家發改委的一份《汽車產業投資管理規定（徵求意見稿）》之前拿下了“雙生證”，前途汽車可以說是十分低調地在造車新勢力的窗口期佔住了先機。
基於此，現階段外界對於前途汽車最大的好奇，就在它的自建工廠。打破了傳統造車的四大工藝，而從底盤的重新設計、碳纖維和鋁合金等輕量化材料的壓模和焊接、VCU底層設計，電池系統的溫度管控、安全管控、一致性管控、耐久性管控等等方面切入純電動車的製造，前途汽車的高科技已經到了哪一個段位？
陸群卻坦然地告訴大家：“我們的工廠一點也不神秘，隨時接受參觀，你們可以看到其中涉及到的一些新的材料、工藝、以及整個製造過程中被產品創新而引領出來的製造方面的、工藝方面的創新，我們的鋁合金是怎麼焊接的？我們的全碳纖維車身是怎麼製造出來的？表面是怎麼控制的？這些都是沒有先例的。全靠自己去摸索。”
前途汽車工廠碳纖維成型車間
他的坦誠甚至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踏實，畢業至今的汽車行業從業經驗，給了陸群靈敏的市場嗅覺和前瞻技術創新的專業底氣，他真的沒在忐忑。
“到現在為止，我看不到誰在一開始的初衷就是看到這是一個風口就來騙一把走人的，我覺得一個也沒有。但在這個過程中，低估了難度，或者誤判了政策的方向，想幹沒幹成，又或者受到資本等一些其他方面因素的妥協，不能再沿著初衷往下走了，我覺得都有。但不管怎麼說，從初衷上來說，他一開始還是想幹事的。”
陸群的這個回答，也許與大多數人的判斷都有些出入。但我想，這至少表達了兩層意思，首先，大量湧入的造車新勢力的淘汰是必然的；其次，他是一個很相信人性的，而這也反映了他為什麼要做眼前的這件事——把一輛動輒大幾十萬的純電超跑作為第一款產品投入市場。
自然，對於如今國內緊湊型和SUV打天下的純電動車市場而言，陸群的這一舉措大概是有那麼點不靠譜？不過文科生的思維模式和理科生的怎麼能一樣呢？爭辯是毫無疑問會產生的。
當大家要開始和他探討成功論的心理建設的時候，他要和我們建模型、算概率！成功率的公式和模型拿出來。如果A成立，那麼A成立的充分、必要條件都是哪些？用什麼來判斷這幾項條件的真偽？這是陸群非常典型的理科生思維。如果沒有辦法論證邏輯的正確，則公式無意義。這實在是我參加過最有趣味的一場容客沙龍了！
等風來，而不是風來了再去趕風口
是枝裕和：猶如停下腳步，挖掘腳下更微不足道的事物。如果電影作品是靜靜沉澱在水底的東西，這些文字就是沉澱之前緩緩飄蕩在水中的沙粒。那些現在還很細小、並未成行的沙粒，一定會在幾年後，成為下一部、下下部電影的芽和根。是的，我確信如此。
陸群：如果我對現在做的事情很有信心，知道這件事情勝算很高，那時間長一點就時間長一點。假如說兩年我能掙10倍，5年我能掙100倍，為什麼不再等3年呢。
前途汽車董事長陸群
不care其他人通常談論的那些判斷成功的依據，陸群有他自己對未來形勢的預判。雖然是枝裕和的慢和陸群的專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但細想起來，對於所從事的專業的市場和未來，他們似乎都走在自己的軌道和節奏上，心無旁騖。
產業的機會在哪裡？除了製造端，還有消費端。移動通訊技術讓車從原來的一個信息孤島變成了一個實時在線，90後、00後的互聯網原住民將成為新的消費主體，從而帶來新的消費模式、新的消費心態，未來的汽車產業一定是向著新的出行模式而轉變。
其實從陸群的言語間，我並沒有讀到他對於投身造車新勢力充滿荷爾蒙般的熱血和激情。長時間來以來，他一直埋首在汽車行業裡。從最初在北汽吉普，到後來組建團隊成立長城華冠，一直從事著汽車設計和整車開發的業務。
事實上，作為前途汽車的母公司，長城華冠早在2007年就開始參與北汽、薩博、長豐等傳統車企的電動化改造項目，前途汽車就是從長城華冠的電動車事業部發展而來，可以說，陸群和他的團隊在汽車行業和電動車領域已經擁有了經驗積累和技術資源。
他們看到了別人還沒有看到的產業趨勢，併為這個趨勢做了大量的技術儲備和研發工作。“等我們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發現大家都不買，那就自己幹唄。”選擇的到來如此自然而然，簡直一點也沒有造車新勢力們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畫風。雖然最初是因為“賣不掉”，但這並不是因為它不好，而是大家還沒有看到這個產業機會。
陸群和他的團隊相信，那些還沒有被大家看到的機會，才是真正的機會。當一個重大的產業機會來臨的時候，如果不是在之前很長時間對這個產業做分析、有預判，提前知道風什麼時候要來、從哪來，等風來了再去趕風口就真的來不及了。
“現在電動化的大趨勢下，大家都去拿汽油車做電動化改造，而不去就電動車的特性專注於底層的技術創新，我們認為這個事不對，而且當時隱約已經感到國外已經不那麼幹了，寶馬的i3、i8、奔馳的EQ平臺、大眾的MEB平臺等等，人家並不是那麼幹的。即便是特斯拉，也還是一個傳統車架，我們再不幹，中國就沒人幹了。”
堅持電動車的發展，堅持專注於電動車和新能源的汽車的硬件創新，這就是他的判斷。即便公眾對於電動車的能源迭代問題目前還抱持著疑慮和觀望的態度，他卻清醒的很：“我們用最乾淨的能源，同時，減少國家對單一一次能源的以來，比如石油。這是市場政策和產業規律的必然趨勢。”
風並不是毫無規律隨便在刮。陸群似乎就是那個等風者。因為對用戶和市場的足夠了解，他和前途汽車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無論是技術上的還是政策層面的。等風來，在新的機會面前，用新的努力牢牢抓住，他有這樣的自信，但同時，他也有非常清醒的自明。
“即便是如此，說我們來建立壁壘還為時太早。我們作為新進入者的責任不是建立壁壘，而是在人家建立完壁壘之前，我們能跳到裡面去，和大家一起玩。”他這麼說的時候，真的有一點是枝裕和既謙遜又堅定的意味呢。
個性化是一個很重要的方向
是枝裕和：何為普遍性？創作時心裡裝著世界，就等於自己的作品被世界廣泛認同了嗎？當然不是。如果像這樣關注和挖掘自己內在的體驗與情感，就能達成某種普遍性，自然再好不過。我想暫時用這樣的角度，來思考自己與電影，以及自己與世界的關係。
陸群：我想先從電動車相比汽油車更有優勢的地方入手，而不是一窩蜂去做SUV，下一個風口肯定是多元化，在這樣的大趨勢下，你能不能把其中一個細分市場做得足夠好，如果做到了，你真的有機會。
一輛純電動超跑，5個一線城市，5家體驗店。對於前途汽車來講，目前的佈局僅此而已。面對熱衷SUV的中國市場，一個新勢力電動車品牌，這樣的佈局總顯得有些謎。
陸群給出的解答是：“我的思維模式就是不看現象，而看它的底層。”他所謂的底層，應該就是本質的意思。跳開現象看本質。他認為，在今天的技術特點下，SUV是比較不容易發揮電動車優勢，而比較容易暴露其劣勢的使用場景。SUV本身自重就大，四輪驅動，車輪還大，轉動慣量也特別大，整個對於車身強度的要求會高好幾個等級，再加上需要相對較長的續航里程，因此電耗量會非常高。
在他看來，在當前做電動車就應該要規避這樣的劣勢，而去發揮出作為造車新勢力自身的優勢。在下一個多元化的風口上，根據不同場景和不同需求，選擇其中一個細分市場，把它做到足夠好，真正做出用戶所需要的個性化產品體驗。這才是前途汽車選擇從純電動超跑這一細分領域切入市場的原因。
陸群表示，即便市場上其他品牌因為SUV收穫了一定量的成功，這和前途汽車也並沒有什麼關係。對於即將上市的前途K50，他並不認為在兩三年內做到年銷10萬輛是很重要的事，目前最重要的應該是把品牌做起來，依靠產品的性能、質量、可靠性，讓消費者能夠真正認可和尊重前途汽車的產品。
當一眾造車新勢力都感受到了強烈的生存危機，迫切期望能夠在短時間內依靠銷量來保住自己的生存底線的時候，前途汽車卻給出了不一樣的目標。
一切圍繞讓前途品牌在中國這個全球最大汽車市場站住腳。讓消費者在選擇這款電動車的時候，不是因為搖不到號委曲求全，而是真正熱愛跑車的用戶，沒有在燃油車市場找到與他們需求匹配的車，而前途所生產的電動超跑正好能夠符合這部分用戶的需求。“因為喜歡而選擇，即便沒有購買，也對你有足夠的尊重。品牌才能立住腳。”
不追求量、不跟風SUV，不追求短期內的效益。這些讓大家困惑的點，在陸群看來彷彿都不是問題。他好像早已習慣了選擇自己認為正確的路，踏踏實實走下去的節奏。
私以為，他所堅定的路，是尊崇了自己的內心去造車。此時此刻，一個尊崇內心去造車的人，和一個尊崇內心去拍電影的人，在時空的交匯裡，越來越顯得般配了。
接下來，前途汽車會在北京、上海、廣州、蘇州、成都五個城市各建一個直營銷售維修網點，功能與現在的4S點類似。而未來，前途還會在其他主流跑車目標用戶的核心城市佈局自己的體驗店和銷售網點。
當被問及前途K50的預售情況時，陸群坦言：我們不接受預訂，只接受預約試駕。一切拿車說話。他表示，“駕趣”是前途的品牌價值，而駕乘樂趣這件事，除非親自試駕，否則無從談起。“品牌不光要知名度，而是要靠美譽度。知名可以靠廣而告之，但是美譽你要有耐心。”
去除一切“虛的”，一如陸群在整個專訪的過程中，並沒有一句誇張的語言，但回頭來想，他的每句話都十分紮實。無論是對於市場的判斷，還是對於政策的判斷，以及對於產品的判斷，他始終如一。
寫到這裡，我忽然感到，自己把是枝裕和和陸群放在一起聊的晚期文科癌的偏執，顯得有那麼點滑稽。然而，現實往往就是一個接一個荒謬的組合，不是嗎？這就像陸群和他的前途K50，在等待市場驗證的過程中，誰也說不準將會發生什麼樣的奇妙化反。“一定要有耐心，等待的過程，就是一個體驗的過程。”我想，他說的沒錯。
最後感慨一句，關於前途汽車和它的LOGO，在前途K50即將上市的時候，前途的K20也已在路上。前途K50和它車頭的那隻蜻蜓，大概正如一句古詩：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送給一切都剛剛開始的前途汽車和他的“蜻蜓”陸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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